第15章 價格

    他一動不動地仰著,胸口急促起伏了一陣,等到稍微恢復了行動能力,就抬起手,把那顆糖的塑料包裝紙送到嘴邊。

    這也是經驗,駱枳有次犯低血糖的時候手抖得厲害,兩隻手怎麼都沒辦法配合著撕開糖塊的包裝紙。

    後來他發現用牙咬住撕開的效率更高,就進一步優化了流程,不再把時間浪費到這個環節。

    駱枳咬住塑料紙一點點使力,撕開了個小口,再把裡面的糖塊慢慢咬出來。

    水蜜桃味。

    完美中的完美。

    今天好高興啊。

    駱枳舒服地長長嘆了口氣。

    他含著糖塊,等甜津津的桃子香氣徹底充盈整個口腔,獎勵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滿意足睜開眼睛。

    書包還挺委屈,窩成一團軟塌塌地倒在床腳。

    雖然只是隨便買來的登山包,但駱枳畢竟已經跟它共患難了好幾天,還是好聲好氣因為昨天淋雨跟今天摔它的事道了歉,撐起身去把書包撿回來。

    握住書包帶拎起來時,駱枳的動作忽然一停。

    書包的內夾層裡,原來還放著一張硬紙片樣的東西。

    因為拉鍊沒有拉上,所以書包滾落到地毯上的這一下,讓那張紙片也跟著掉在了地毯上。

    駱枳怔了一會兒,才伸手把它撿起來。

    是他一直想用劇本換的船票。

    頭等艙的貴賓vip票,連船長室都能進,比他自己想買的那個等級還要好。

    ……

    事情就有這麼巧,他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心地不錯,又恰好有張更不錯的船票。

    或許也不盡然就是巧合。

    駱枳這幾天一直在換地方,雖然落實到具體路線上沒什麼明確的目的性,但大方向卻一直是在本能地往海邊走。

    尤其昨天他畫畫的那個車站,已經是海濱線路的最後一站,坐上車一直到終點就是港口了。

    駱枳捏著那張船票,慢慢走到窗邊。

    酒店原來已經離海這麼近,站在這裡,就已經能看見遠處的海平面。

    可惜這段時間的天氣一直都不太好,海和天都是種偏冷的鉛灰色,在霧濛濛的水煙裡連在一處。

    幾臺港口起重機的高大剪影佇立在輪廓線的邊沿。

    不是適合遊玩度假的氣候,會在這個時候來住這裡的酒店,如果不是等待上船的遊客,很可能就是要在這裡跟船的高級海乘。

    不論是哪一種,手裡恰好有船票的幾率都不小。

    只要是稍微懂一點影視圈內的情況,能看出他手裡這份劇本的價值,多半都會願意跟他交換。

    駱枳站在窗前,看著那張船票,伸出手碰了碰。

    紙角紮在手指上又忽然彈開,劃開很細微很尖銳的一點點疼。

    一覺醒來心願達成,駱枳覺得自己應該更高興,比剛才還更高興一些。

    他拿著那張船票,試著調動情緒,但更多的想法卻嘈雜地跳出來,讓他不知道該指揮小松鼠先吃掉哪個。

    ……

    原來劇本不是被他慷慨送出去的。

    原來報酬被放在書包裡了,只是他實在找不出這部分記憶,所以剛才沒有發現。

    對方拿走劇本,留下了船票,而剩下的家當都沒有被帶走。

    原來那副畫真的沒被推銷出去。

    還好還好。

    畢竟他剛痛下殺手,就準備去把畫布毀屍滅跡了。

    駱枳被自己逗得又抬了下嘴角,活動了兩下又開始發僵的右腿,等它恢復靈活,就慢慢走回沙發旁,放鬆身體坐下去。

    他大概是走神的時間太長了,摸過手機按亮屏幕,才發現上面多出了幾個未接來電,最近的那一次就在幾秒鐘之前。

    駱枳看著那個有些眼熟的號碼。

    他還在嘗試著回想這是誰,由這個號碼發來的短信已經從手機屏幕頂端跳出來。

    [駱枳,回家。]

    [我是任塵白。]

    ……

    駱枳被拖回現實。

    他有些困惑地蹙了蹙眉,看著短到不能再短的兩行字。

    這會兒的腦子還清醒,駱枳只是掃了一眼就看懂了,倒也並不因為任塵白能找到他這個電話覺得驚訝。

    事實上,值得驚訝的反而是任塵白居然找了他這麼久。

    駱枳雖然一直在躲,但他要做的事太多,又很難時刻保持現在這種足夠清醒的狀態,還是有很多蛛絲馬跡都可以追蹤得到。

    光是那個掛出去換船票的劇本,稍微知道點內情的人就能猜出是他,進而拿到他的新電話號碼。

    ……更不要說,李蔚明的粉絲還動不動就在超話裡直播懲惡揚善的事蹟,甚至還有些偏激的小群體試圖堵駱枳報仇。

    地點定位稍微連一連,行動路線都出來了。

    以任塵白做事的能力和效率,一直沒有找到他,駱枳只能歸結於自己運氣好,或者是對方被什麼給牽絆住了。

    駱枳困惑著拉黑了這個號碼,把那兩條莫名其妙的信息也刪除。

    有那麼幾年,駱枳最大的願望,大概就是能收到這兩條短信。

    他實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得是多大的錯,才能讓一切走到後來那種地步。

    有時候駱枳會做夢,夢見他又能回家了。他在家裡陪著任姨做點心,塵白哥從門口路過,揉一揉他的頭髮,笑著把他臉上沾的麵粉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