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燒

    駱枳有些茫然地抬頭。

    任塵白似乎沒料到他會聽到,溫朗眉宇滯了一瞬,又從容地緩和下來:“……住外面多不舒服,你的身體又不好。別賭氣了,跟我回去吧。”

    他的語氣很自然,彷彿“那怎麼行呢”並不是對“日子還沒難熬到過不下去”的詰問,只是後面那幾句話的一個普通的前綴。

    彷彿在那不經意的一個瞬間裡,懾人的帶著冰碴的森森寒意,只不過是駱枳自己燒到迷糊以後的錯覺。

    或許的確只是錯覺。

    如果說被駱家人排斥,還能追根溯源,聯繫起當初的那些過往。被全網黑鋪天蓋地網爆,也能背後找到簡懷逸這個匿在暗影裡的推手……至少駱枳完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惹到任塵白的事。

    他在任家從來都聽話,不闖禍也不胡鬧,幾乎是個隱形的透明人。

    實在太閒了,也只是陪著任塵白的母親一起烤蛋糕和點心,或者是找個機會鑽進書房,在裡面一翻書就是一天。

    駱家和任家的生意沒有衝突,任塵白是任家唯一的繼承人,整個人就是那些胡混的二世祖的標準反面對照組。

    任塵白是他們這一代裡最優秀的,在商場上沉穩果斷,私下裡溫柔成熟又可靠,就連駱鈞也免不了要時常被人拿出來跟他比較。

    這樣的一個天之驕子,也沒必要像簡懷逸那樣總是不安著那些偷來的東西、時刻擔心著所有的一切會被重新奪走,所以總要跟駱枳不死不休個沒完。

    駱枳又試著把手臂向回抽了兩次。

    任塵白依然握著他不放。

    那力道不算強,但也不容抗拒,至少現在的駱枳沒有足夠的體力去抗拒。

    任塵白微低下頭,黑沉的眼睛看著駱枳,眼底倒出駱枳此刻的影子。

    這一會兒的工夫,附近已經有好些人看過來。

    即使不論別的,光是駱枳這一身還沒來得及換下的衣服,在商場裡就已經足夠扎眼。

    畢竟也是正在風口浪尖上的負面典型,沒多久就有人認出了駱枳這張臉。現實裡的敵意倒不至於像網上那樣敢愛敢恨、快意恩仇,至少現在還沒有人衝上來給駱枳開瓢,最多隻是目露鄙夷地指點著低聲議論。

    但這種感覺也不太好。

    就像什麼呢?像是一根又一根纏繞上來的細線,勒進人的皮膚,然後一點點滲進血肉。

    說疼到也不疼,只是那種疏離又嘲諷的眼神,會刻在自己都沒發覺的記憶裡。

    ……

    接下來再遇到任何一個投過來的視線,有任何一個看過來的路人的時候,這種感覺都會在瞬間跳出來。

    任塵白的母親在書房裡收著很多心理學門類的書,駱枳翻過幾本,他記得這種時候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在四周,所以他用力晃了晃已經燒得昏沉的腦袋,抬起視線看向面前的人影。

    “塵白哥,我身體不太舒服。”駱枳說,“我想去一趟醫院。”

    駱枳的嗓子快被燒啞了,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出來:“你先放我走,等回頭……”

    任塵白松開手,抱著手臂向後退開。

    駱枳微怔了片刻,他的視野這會兒已經開始有些模糊,像是蒙了層淡淡的白霧,但還能看清任塵白事不關己抱著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