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軟飯

    檀易道:“知道為什麼讓你和剛才那些人站在一起嗎?”

    皮嚴僵著臉,不回答。

    檀易自問自答:“因為有人看見你了,認出你了。”

    皮嚴臉上冒出了細汗。

    檀易盯著他的臉,不緊不慢地吸了口煙,再緩緩吐出……

    嫋嫋的白煙縈繞在他周圍,莫名多了一絲神秘的篤定感。

    檀易說道:“你考慮那麼久才殺了侯梓安,想必各方面都考慮過了吧。根據我國法律,如果你坦白,認罪態度良好,我們警察會跟法官求情,對你從寬處理。如果你執意心存僥倖,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從腳下拎起一件衣服,“看見這件衣服了吧,這是你去石頭鎮買毒/鼠/強時穿的衣服……”

    “你不用說了,我說!”皮嚴擦了把汗,“侯梓安是我殺的……他該死!”

    80年,皮嚴和新婚妻子來城裡打工,經老鄉介紹,進了侯梓安的工程隊,一個當力工學泥瓦匠,一個在食堂幫廚,給工地上的人做飯。

    邢小蓮二十一歲,長得美,在工地裡姝色無雙,吸引了無數惡臭的目光。

    侯梓安是其中最過分的一個,不但言語撩撥,偶爾還動手動腳。

    邢小蓮不堪其擾,一到工棚就和皮嚴哭訴。皮嚴知道這種事忍不了,也不該忍,但他媽生著病,家裡欠了一大筆外債,他再拿不到錢,這個家就垮了。

    而且他師父對他不錯,他想在這裡學好一門手藝再走。

    於是,他勸邢小蓮忍一忍,小心一點,熬完這個工程,以後就不在侯梓安的工地上幹了。

    沒想到,沒忍幾天就出事了。

    侯梓安見邢小蓮不走,認為邢小蓮欲擒故縱,就藉著給食堂人員發工資的機會,把邢小蓮強/奸了。

    完事後,他給了邢小蓮五百塊錢和一個三四克的金戒指。

    侯梓安告訴邢小蓮,“如果你乖乖的,這些東西日後有的是,如果你報警,我說你勾引我,我們是你情我願,再不濟進去呆幾年,但你的名聲也完了,你和你男人都抬不起頭來,你自己看著辦。”

    在這個年月,被人強/暴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即便侯梓安進去了,邢小蓮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她不是認死理兒的女人,知道這其中的辛酸,便咬牙拿了錢,沒事人似的回家去了。

    侯梓安嚐到了甜頭,而且還給了那麼多錢,一次偷歡肯定滿足不了他,於是就經常藉著邢小蓮送飯的時候要挾她發生關係。

    工地不大,沒幾天皮嚴就聽說了此事,他和邢小蓮打了結婚以來唯一的一架。

    邢小蓮說怪他,怪他媽,否則她不會到工地打工,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這是事實。

    皮嚴反駁不了。

    而且他和邢小蓮是初中同學,那時候就好上了,感情很深,他家裡條件不好,邢小蓮都沒嫌棄他,一心一意地嫁給了他。

    另外,他一旦離婚,將來再找就更難了。

    多方面考慮下,皮嚴窩窩囊囊地嚥下了這口氣,他親自上門找到侯梓安,威脅了一大筆錢,離開了侯梓安的工地。

    有了這筆錢,皮家一下子還清了債務,他們小兩口的生活也寬裕了起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邢小蓮嚐到了甜頭,就不想辛辛苦苦的打工了,很快又和侯梓安勾搭在一起了。

    皮嚴知道這回事,但邢小蓮手頭闊綽,而且這種事一次和無數次區別不大,終歸是同一頂綠帽子,他到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下了。

    所以,邢小蓮的第一胎不是皮嚴的——皮嚴過不去心裡那道坎,一直沒碰過邢小蓮。

    邢小蓮生了孩子,就不如沒生孩子前標緻了。

    侯梓安涼了心,很快就有了新二奶,爽快地給她五萬塊錢結束關係——他不認為兒子是他的,給錢只是怕糾纏,怕邢小蓮鬧到家裡去。

    那個年代有一萬塊就了不得了,五萬塊幾乎是鉅款。

    皮嚴對這個孩子膈應得不行,但他拒絕不了這筆財富。

    他給自己洗腦,就當和邢小蓮二婚,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放到了心裡,和邢小蓮約定,以後好好過日子,之前的事翻篇了。

    夫妻倆買了個平房——對家裡說是租的,在城裡徹底安頓了下來。

    邢小蓮在家帶孩子,皮嚴繼續在各個工地打工,兩年後他們生了小兒子。

    七八年間,夫妻倆生活也算和睦——皮嚴脾氣好,邢小蓮也感謝他的包容和體貼。

    直到91年,皮嚴在工地上摔斷了腿。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年紀大了,不適合一直乾重體力勞動,應該找找門路,買個門市房,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他們倆能有什麼門路?於是邢小蓮又找上了侯梓安。

    由侯梓安做主,以八萬的價格幫邢小蓮買下陽光小區對面的門市房,並給她出謀劃策,讓她做菸酒買賣,還打通了關鍵環節。

    皮嚴沒有八萬塊,東拼西湊,賣了平房才付清了全款。

    然而,正義街不是旺鋪,名煙名酒開起來後,生意很一般,只夠勉強餬口。

    但這個門市卻掏空了夫婦倆所有的積蓄。

    現實給皮嚴上了一課,他覺得自己被騙了。

    跟隔壁討論此事時,隔壁告訴他,真正的內部價是七萬,他買虧了。

    邢小蓮聽說此事後,也著急上火,就去找侯梓安理論,但她人老珠黃,不但什麼都沒能鬧來,反而被侯梓安嘲笑了一番。

    侯梓安告訴她,他不缺兒子,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她要是不怕丟人儘管鬧,看誰過不下去。

    邢小蓮鎩羽而歸。

    皮嚴知道輕重,又咽下了這口氣。

    一過又是四年,陽光小區居民多了,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就在皮嚴覺得日子稍微舒服點了的時候,他又遇到了侯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