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第 260 章




    外面的落雪進屋化了以後,倆孩子身上的棉衣有些潮溼。



    再加上,她實在是受不了,家人的目光。



    等舒蘭領著孩子進屋後。



    全家人都跟著傳閱舒蘭遞給他們的錄取通知書,瞧著那模樣,恨不得把錄取通知書給供起來才好。



    沒了外人。



    姜父才真正的釋放了情緒,“好好好,我現在去燒紙,告訴你們爺爺,舒蘭這孩子考上了清大。”



    瞧著那紅光滿面的樣子,恨不得年輕了十歲。



    姜舒蘭聽到外面的動靜,忍不住和週中鋒低聲道,“太興奮了,我感覺我爹孃他們今晚上都別想睡了。”



    週中鋒一邊給孩子換衣服,一邊忍俊不禁,“這是應該的。”



    天大的喜事,哪裡能睡得著呢。



    頓了頓,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我怕我晚上也睡不著。”



    姜舒蘭意外,抬眼看他,一雙乾淨清澈的眸子,似乎在問什麼。週中鋒抿著唇笑了笑,沒解釋。



    只是,輕輕的擁著姜舒蘭,摟著孩子,在這一刻,他的心裡無比的安寧。



    *



    山上。



    高水生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窩子裡面,終於在老校長的墳頭前,找到了鄭向東。



    此刻,鄭向東已經快凍成冰雕了,頭髮覆蓋著白雪,眼睫毛搭著冰稜,嘴唇也是慘白的一片。



    整個人就那樣站在冰天雪地裡面,沒有任何的遮掩。



    高水生一看到這樣的鄭向東,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句,“鄭向東,你不要命了。”



    氣急的他,竟然連名字都敢一起喊出來了。



    鄭向東毫無所覺,甚至,連眼皮都未抖動一下。



    高水生伸手去拽他,一入手,就是刺骨的冰冷,他想自己要是在晚來一步,是不是要給對方收屍?



    “跟我下山。”



    語氣已經帶著幾分急躁了。



    可是,對方紋絲不動,沒有絲毫下山的意思。



    見到這一幕,高水生氣的想罵娘,直接把鄭向東給抗在了肩上,他生的跟棕熊一樣,使不完的力氣。



    但是,鄭向東卻跟他相反,明明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是對方卻瘦的可怕。



    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到。



    所以,高水生揹著鄭向東的時候,不費吹虎之力。



    直到要被揹走的那一刻。



    鄭向東才動了動唇,太久沒說話,上唇和下唇已經粘在了一起,一開口,就跟著炸裂開來,滲著血絲。



    連帶著嘴裡都跟著一股鐵鏽味。



    但是鄭向東卻像是沒察覺到一樣,“放我下來吧。”



    高水生愣了下,沒丟手,“我放你下來可以,但是你不能尋死了。”



    “傻大個,我說,放我下來。”



    這一句話,幾乎要了鄭向東全部的力氣。



    常年對鄭向東的壓迫下,高水生下意識地把鄭向東給放了下來。



    “我放你下來,你自己能走下去嗎?”



    “囉嗦。”



    鄭向東有些不耐煩,他低低地說了一句,直接抓了一把雪,就那樣喂在嘴裡,直接嚼了下去。



    半晌,那慘白的臉,總算是有了血色。



    這讓,高水生也跟著慢慢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他還沒松完,就聽到對方問道,“你和江敏雲怎麼樣了?”



    他們兩個,大哥不笑小弟,同是天涯淪落人。



    高水生頓了下,他心裡跟著憋屈的慌,也跟著抓了一把雪,就這樣大口大叫的嚼了起來,半晌,甕聲甕氣道,“不怎麼樣。”



    “我要放棄了。”



    他堅持了好多年,終於要放棄了。



    鄭向東有些意外,一雙結冰的眼睛,就那樣睜開了幾分,靜靜地看著他。



    高水生嘆了口氣,有些苦澀,“她跟我說她過的不好,丈夫一直虐待她,不給她生活費,不讓她吃飯。”



    “實際卻是——對方給了,只是,她覺得不夠,然後揹著丈夫和偷人,並且生下了一個孩子。”



    高水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騙他。



    他也不明白,江敏雲當年明明是那麼純淨美好,又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到現在,他都不明白。



    看著他這副痛苦的熊樣子,鄭向東握了一團雪,朝著他砸去,“出息。”



    “我早都跟你說了,她不是你的良人。”



    吃了雪的鄭向東,慢慢有了幾分力氣,背靠在高水生那雄厚的身後。



    高水生有些不服氣,“那我還要說,姜舒蘭不是你的良人呢。”



    看看鄭向東為姜舒蘭,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這話一落,鄭向東搖搖頭,“不,你說錯了,我不是姜舒蘭的良人。”



    當承認這個事實後,他整個人都彷彿是泡在了黃連裡面,又苦又澀。



    “怎麼可能?”



    在高水生眼裡,在也沒有比老大鄭向東更為優秀聰明的人了。



    鄭向東苦笑了一聲,他怔怔地望著山腳下,回憶起來,見到姜舒蘭的場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眉眼乾淨到極致,不掩一絲陰霾,沒了少女時期的憂愁,反而多了幾分開朗。



    只是,這一切都不是他帶給對方的,而是另外一個男人。



    鄭向東自認,自己做的不會比周中鋒差,但是他卻認清楚一個事實,就算是他做的比周中鋒還好。姜舒蘭還是會厭惡他。



    就像是,他給老校長掃墓一樣,他是好心,是懺悔,是悔恨,是彌補。



    但是,在姜舒蘭那裡,卻是厭惡,是揣測,是憤怒。



    不得不承認,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得到過姜舒蘭的喜歡,相反,他還得到了對方所有的厭惡。



    只是,這些就不和大塊頭高水生說了,反正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見高水生還有幾分茫然。



    鄭向東低聲道,“姜舒蘭被清大錄取了。”語氣裡面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驕傲。



    “啊?”



    高水生愣了下,“哪個清大?”



    看著木頭一樣的高水生,鄭向東心情莫名的跟著好了幾分,“就是首都最好的學府,也是全國最好的大學。”



    所以,他才說,他不是對方的良人。



    當兩人差距越來越大時,他發現,他配不上她。



    這下,高水生聽明白了,他抓了抓腦袋,“我滴個乖乖啊,這還是個大學生啊。”



    頂尖的大學生。



    他在看看鄭向東,忍不住低聲勸道,“老大,你好像是初中都沒畢業吧?”



    “要不,咱們趁早還是算了。”



    “人家仙女一樣的人兒,不能被我們這種糙人給糟蹋了。”



    鄭向東,“……”



    見對方沒吭氣,高水生試探道,“要不,往後你換一個不那麼優秀的女同志喜歡?”



    這姜舒蘭也太優秀了,實在是讓人了壓力大。



    “滾!”



    “真不換?”



    鄭向東突然扶著樹幹站了起來,他眺望著遠方的白雪,“大個,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高水生愣了下,抓抓頭,“是什麼?”



    “是——我知道姜舒蘭的日子過的不好,我會付出一切代價,帶她離開那個男人,並且讓那個男人死的難堪。”



    高水生沉默了下,“那如果,對方像江敏雲那樣呢?”



    “不會的。”



    鄭向東的語氣斬釘截鐵,“她不會的。”



    姜舒蘭乾淨的就像是這白雪,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接她回來。”



    他會告訴她,如果那個她丈夫不愛她,他來愛她——



    他會用後半生,所有的愛來彌補她,前半生所受到的傷害。



    這下——



    高水生突然問道,“哪怕是她虛偽,荒唐,惡毒,騙人呢?”



    “那又如何?”



    “她還是她,我還是愛她。”



    她好的時候,他愛他,她不好的時候,他還是愛她。



    因為,在鄭向東的眼裡,她是獨一無一的。



    而他鄭向東,這輩子也只會愛上姜舒蘭。



    這下,高水生徹底沉默下去,“我不如你。”



    他對江敏雲的愛情,不是這樣的,他喜歡江敏雲,但是他卻喜歡那個好的江敏雲,會讓他覺得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而今,江敏雲變了,這讓高水生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他無法忍受自己喜歡這樣一個惡毒,虛偽的女人。



    但是——



    鄭向東卻可以。



    可能,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別。



    “老大,你——”



    “噓!”



    鄭向東朝著他豎起了一根手指,回頭看了一眼再次落雪的墳頭,低低地笑了一下,“你贏了。”



    當初,對方臨死之前,說過,姜舒蘭這輩子不可能喜歡上他。



    他當時嗤之以鼻。



    誰蹭想,對方真就沒喜歡上他。



    真是如老校長所料。



    若說,鄭向東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那就是,不該氣死了老校長。



    斷絕了他和姜舒蘭之間,唯一的可能性。



    *



    因為姜舒蘭考上清大的原因,姜家整個年下都很熱鬧,招待了一波又一波的親朋好友。



    過了破五這天。



    姜舒蘭一家人就跟著準備朝著海島出發了,原本她應該先去首都學校報道的,但是東西都還沒收拾。



    還是想先回一趟海島,安置好了孩子,在去首都。



    她和週中鋒離開的這天。



    很多人來相送,有些是社員,有些是親人,甚至,連知青辦的知青都來送她了。



    實在是,姜舒蘭這次成績太惹眼了,簡直是一騎絕塵的地步。



    而且,因為她當時資料的共享,導致大家夥兒的成績都還不錯,達到了預期,有幾個發揮超常的,甚至比預期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