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74章 第 74 章

 文茵再次醒來時, 人已經在養心殿了。

 稍微朝床側偏眸,就見到被撩起的帷幔一角背對著坐著一人,此刻闔著眸指骨微屈抵著眉心, 大抵是有鬱郁難解之事, 眉宇深鎖。

 似是感受到眸光的注視,床邊坐著的人下意識抬頭看來, 便見那蜷縮在衾被中的她正睜著眸看他, 茭白麵上依舊是副病容沒甚血色。

 “醒了?”精神一震,朱靖當即撩起身側帷幔,俯身朝她探出手,覆上她額頭, 聲音嘶啞,“可好些了?哪裡可還有不適?”

 文茵的眸光在他下巴處的胡茬, 以及眼底那不容忽視的青黑上一掠而過。在他掌心覆過來時,她臉朝旁側做了個躲閃的動作, 因在病中她沒甚力氣, 躲閃的動作並不明顯, 可抗拒的意味卻很顯然。

 朱靖探出的手僵住了。

 他的視線下壓在她清冷眉眼間反覆流連,指骨幾度微屈似要收回, 片刻之後到底還是再次朝她探去。

 “便要與朕置氣, 也待你病好了再說。”他嘆息著,乾燥溫熱的掌心覆上她沁涼的面頰, 輕微摩挲著, “今個這遭是朕不好,是朕……不擇言了。莫記心上, 可成?”

 文茵衾被下的手指一下子蜷縮住。

 他道歉了, 他竟在為白日的事向她隱晦的表達歉意。

 見她抿了抿乾燥失血的唇瓣, 朱靖低低問了句可是渴了,雖她並不答覆,他卻還是低聲道了句:“且先等會。”

 替她仔細掖了被角,朱靖站直身,攏好帷幔。

 轉過了身,他沉目朝對面方向招了手。

 原來太醫署的若干御醫一直在這養心殿裡候著,見聖上招他們過去,一干御醫趕忙趨步上前。

 “人醒了,可精神依舊不濟,一會你們給朕好好的診。”

 朱靖的目光從這些御醫身上逐一掃過,平聲說著森寒的話:“每日皆給請平安脈,你們下的方子也在用著,可人卻病得更重。是庸醫害人還是有人包藏禍心,且日後再論。但朕今日且將話撂這,太醫署若再取中庸之道,於朕這便是取死之道。”

 御醫們無不面色慘變,齊齊跪下請聖上息怒。

 朱靖的目光直接壓向太醫署院判,沉金冷玉的聲音直衝其打來。

 “今日,朕要你們診出個確切病症,出個對症的藥方子。醫不好她,一個也別想走出養心殿。你聽明白了?”

 院判頭皮發緊,硬著頭皮道是,心裡邊卻是十分沒底。

 自打娘娘生產至今就時常纏綿病榻,身子骨時好時壞的,他們這些御醫們來來回回的給診脈看病,卻始終也不敢給娘娘病情下個確切定論來。

 歸根究底,他們是難在‘問’這一環節上。

 所謂望聞切問,少一個環節都會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思及至此,院判都不由暗暗叫苦,每每詢問時,這位娘娘總說好得很,哪哪也不病痛,這要他們如何來診?

 宮裡的情形眾所周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不能百分百確診病情的情況下,誰都不敢輕易下藥方子,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照例用些溫和的藥,吃不死人,也終醫不好病。

 收了目光,朱靖拿過馮保雙手捧來的玉碗,問了句她此刻用水事宜。

 院判低聲回道:“娘娘剛醒,脾胃虛弱,可少飲下些溫水。”又補充,“小半口即可。”

 朱靖持湯匙攪了攪,隨即單手撩開帷幔,朝床內側俯了身。

 殿內伺候的宮人以及一干御醫們都垂了頭。

 約莫三兩息過後,隱約聽著帳中傳來喁喁細語聲,隨後又有些安哄人的低語聲。

 眾人將腦袋垂的更低。

 又過了會,帳前人重新站直了身,轉身將玉碗遞給馮保。

 “你們過來,再給皇貴妃診斷一番。”

 馮保趕緊搬來了繡凳在帳前半步處放下,又雙手捧起一旁早就備好的覆腕錦帕。

 “去掉,直接切脈,務必將她的病給朕診確切了。”

 馮保反應過來後忙收了錦帕,院判暗自深吸口坐在帳前,只覺壓力罩頂。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又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御醫過來把了脈。朱靖之後索性撩開了帷幔,讓他們望她面色。

 甚至他還不惜破了規矩,讓觀其舌像、按壓腰腹穴位。

 “如何?”

 放下帷幔,朱靖低聲發問,目光攫住他們面部神情。

 御醫們面面相覷遲疑不語,最終院判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不知聖上可代下官們詢問娘娘,可有呼吸不暢或胸口絞痛之症?”

 朱靖心頭重重一沉,對她的病情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