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56章 第 56 章

    等了近小半個時辰,卻得來這般的結果,朱靖就隱有拂悅。不過他並未發作,還是依那老太醫所說,叫另外個太醫過來繼續切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朱靖看那太醫一坐又是幾刻鐘,不免就覺得此間安寂的讓人無法忍受。遂起身在殿裡踱步,不時朝榻間方向看去一眼,強抑煩意。

    又過了半刻鐘,那太醫總算切完脈起身,也並未直接下論斷,而是先與那老太醫嘀咕討論了陣脈象。

    朱靖也不催促,直身立在臨窗桌前,透過雕花鏤空處看向外頭的夜色。直待兩位太醫商量好後過來,他方側過臉來。

    “不用雕琢粉飾,朕要你們坦誠直言,她究竟是什麼病?”

    他指骨用力抵著桌面,心口猶似堵了沉物。

    她……多半是不大好了罷。他視線忍不住落上那安寂無音的榻間。

    若她就這般去了,那他可解恨了,快意了?不,不解恨,不快意。他腦中浮現個聲音,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在他沉著眸,已做好要廣招天下名醫進宮的打算時,卻聽那老太醫沉吟的聲音傳來:“娘娘脈象如盤走珠,臣等瞧著似是滑脈。不過概是月份尚淺不大明顯,所以脈象並非那般明晰,確切還要再等些時日再行切過脈再說。”

    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老太醫沒等來聖上回應,不免有些忐忑,拿眼偷覷過去,卻發現對方正不辨喜怒的盯著他。

    老太醫後背一涼,剛反思著自己可是哪處說錯了,就聽對方沉聲問:“你們剛可是給朕在故弄玄虛?”

    兩位太醫驚得趕忙跪下道不敢。

    “聖上聖裁,實在是娘娘脈象微淺,事關皇嗣要務必慎重……”

    “行了,起來罷。”

    聞言,兩位太醫知聖上並未有責怪之意,遂鬆口氣起身。

    甫一起身,又聽對方問:“她這脈象能確切幾分?”

    老太醫沉吟保守道:“五分。”

    朱靖低喝:“如實說。”

    “八分,至多八分了。”老太醫擦擦額上汗,“若是待幾日後,娘娘月信未至的話,便是十分。”

    言罷,他就發現聖上直直盯著他,動也不動。

    片刻,聖上突然大笑了起來,老太醫也稍稍緩了僵直的老腿。

    “你們先都下去罷。”

    兩位太醫趕忙退下,不過退下前還是留下‘娘娘身子差,要當心調養’‘情緒不可過於波動’以及……‘不宜房事’這之類的話。

    朱靖腳步微頓,道了句讓他們開些養身的湯藥,便繼續抬步朝垂攏帷幔的榻間方向走去。

    外頭天光微微放亮時,馮保按規矩在外叫起。

    不多時就聽得裡頭傳來應聲,馮保遂端著盥洗用物進來,可剛一進來卻見聖上竟衣衫齊整的坐在榻沿前。瞧那模樣,似乎自夜半那會太醫離去後,聖上竟未曾入榻就這般的坐了整半宿。

    朱靖接過帕子擦把臉後,將帕子扔了托盤。

    待洗漱完畢,他揮手,低道了句:“下去罷。”

    “那早膳……”

    “暫不必了。”

    馮保遲疑:“聖上,今早上有朝會。”

    半息,低沉聲音傳來:“通知下去,今日罷朝。”

    馮保領命退下,出了殿後,抬頭看了眼天色。

    這個時辰,朝臣們怕都已經聚在大梁門了。不知此令過去,又該要引起幾多猜測。

    不過這大抵也是他頭一回見聖上因私廢公。

    朱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安靜熟睡的面上,想著她大抵好長時間沒如此安穩的睡過了罷。這般想著不由伸了手過去,虛撫在她面頰上。

    他鮮少會去想一個女人的問題,更鮮少將用在國事上的時間耗費女人身上。可偏如今他這般做了。

    這半宿他一直在想她的事,不曾一刻停歇。

    他可是真的想懲戒她?並非,比之懲戒,他更希望她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更希望她能明白,她從內到外只能有他一個男人。

    這是他今夜終於確切想明白的事。

    想清楚這一點,他與她的那團亂中好似豁然開朗了一角,至此便也明瞭接下來對她,他要如何行事。

    那就是,她的那茬事,在他這裡,必須要揭過。

    即便,他心底深處還存著星星零碎的不甘。可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在徹底失去她的結果與揭過那茬的不甘相比,他更傾向於選擇後者。

    他向來是果決之人,既已決定就絕不拖泥帶水。

    馮保回來後,朱靖就讓他去勤政殿取了些東西過來。

    空白聖旨鋪於案上,他提筆濡墨,左首處落下銀鉤蠆尾二字——聖詔。

    外頭天光漸漸大亮,案首宮燈的光近乎被削弱近無。

    勁瘦腕骨收力,朱靖隔了筆,接過玉璽在上面重重蓋了大印。

    馮保雙手捧過玉璽仔細放好,兩眼底下掩住其中驚異。剛驚鴻一眼他見到了四字,冊封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