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文茵翌日醒來後發現,之前那伺候她的兩嬤嬤不見了。取代她們的是另外兩個陌生臉的嬤嬤,端水進來伺候她時腳底都似打著顫,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可能是她眼神在她們臉上停留的稍稍久了會,她們就滿臉恐懼的撲地跌跪猛磕頭求饒,宛如她是那妖魔鬼怪。

    文茵以為她們這誠惶誠恐的一出只是這一陣就完了,可很快她就發現,在她面前,她們跪地磕頭是常態。

    譬如,她赤足出殿時她們磕頭,她坐在殿前石階時她們磕頭。

    她在殿外待久了她們磕頭,她用膳用得少了,她們也磕頭。

    她們也不似前頭兩嬤嬤般用些威逼手段,而是頭觸地的一直磕,只要她不應,她們就能磕到滿地血,磕到要死的地步。口裡不住說聖上會打死她們的,央求著她答應。

    文茵坐在窗前沿著雕花窗鏤空處無聲朝殿外看。

    看深宮的紅牆黃瓦,看宮闕的重重殿脊。

    她愈發的如帝王豢養的金絲雀。不,也不恰當,確切的說她是他手裡的提線木偶。他動哪根線,她就必須按照他的意願跟著動。

    這個想法闖入腦際時,她發現她並沒有類似恥辱,憤怒,不甘,怨懟等一些激盪情緒,只有一股死水般的厭倦。

    厭人,厭己。

    這股情緒宛如藤蔓,將她纏裹的密不透風。猶似鐵網將她罩牢,一旦陷入這種情緒中,竟遲遲難以走出。

    她或許是病了,她內心發出這樣的聲音。

    可如今的她還在意這些嗎?不在意了,她默聲說。

    透過鏤空處看著庭院裡的落日餘暉,原來此刻已經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可她在窗前從晌午坐到日落,竟沒感到絲毫時間的流逝。在這座深鎖的重重宮殿裡,於她而言,時間好似是凝固靜止的。

    所以,活一日與活一年於她可有何區別?

    當這個聲音突然在心底響起時,就好似如那跗骨之蛆,死死的盤覆在她的五臟六腑,啃噬她的血肉,繼而又去腐蝕她的筋骨。

    人一旦陷入某種情緒中難以自拔,就很容易被這種情緒所支配。

    就好似現在,她猶如被蠱惑般的起身往箱籠方向去,翻找出了一條綾綢帶……

    “娘娘,您……您在幹什麼?”

    夾著懼怕的顫音在寢門口哆嗦的響起,文茵遲緩的轉過眸,見到的就是那兩嬤嬤驚疑不定的模樣。

    兩嬤嬤驚眸看著那踩著凳子,執著白綾欲掛的人,簡直亡魂大冒。對方那模樣,她們不用腦子想都知其是想幹什麼。

    文茵此刻總算從那種混沌中清醒來幾分。微動了眼睫,她看了眼樑上的綾綢帶與腳底的凳子,稍頓半瞬,就面色平靜的從椅子上下來。

    “我沒幹什麼。”她宛如沒事般放回了綾綢帶,轉身又往梳妝檯的方向走去,“你們也未曾看到什麼。”

    翻找出些金瓜子,她雙手捧了一些,走過去強塞給她們。

    “宮裡頭行走,奉行的都是多一事記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今日什麼事也沒發生,日後我也不會這般了,所以你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成。如此,少了我的麻煩,也同樣是少了你們的麻煩。”

    她扯出抹虛渺的笑,“若將來我有起復之日,斷不會忘記你們的。”

    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她看她們坐立不安的交換著惶瑟眼神,也看她們其中一人找了個憋足的外出藉口,不等她同意就火急火燎的狂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