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25章 第 25 章

    接連十來日, 聖上每日都會遣人給長信宮送珍寶。

    除了珍寶他還遣人送了幾匹駿馬,以及幾柄雕刻梅花劍鞘的竹劍,手柄鑲有各色寶石, 華貴非常。

    他還幾次邀約貴妃去御苑騎馬遊園, 可皆被婉拒。

    十六這日, 聖上滿身霜寒之氣的踏進了長信宮。

    “你要為了一個奴婢跟朕置氣到什麼時候!”

    這句話宣示著在文茵這裡,他的耐心徹底告罄。

    這一天終於來了。文茵腦海中有個聲音道,可她內心卻奇異的出奇的平靜。

    “是啊,不過一個奴婢。”她調整花棚子的角度, 頭也不抬的繼續穿針引線,“可惜她沒我這家世、容貌, 沒能得到聖上憐惜,最終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每每一想起她死不瞑目的模樣,我就萬分慶幸,得虧自己生在權門之家養了副好相貌,沒託生成了奴婢秧子,如此就也避免了冤死後被人一句 ‘不過是個奴婢’,就此輕飄飄揭過。”

    這話說出口後,她發現好像是有什麼重負從身上剝離開來。

    細針扎進了凌亂色彩的圖案中,她道:“奴婢,真是何其命賤。”

    整個內寢寂若死灰。

    朱靖深吸口氣,抬手鉗裹住她下頜, 高抬:“你知你在說什麼嗎?”

    文茵被迫仰眸, 對上他那明暗不定的沉眸。

    “我很清楚此刻說的什麼。”

    她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醒。這六年來,她被圈養在這宮門重重的皇宮中, 走不出, 逃不掉, 這座皇宮上方的天空就如死沉沉的大山壓在她的頭頂,壓迫著她,桎梏著她。她宛如困獸一般束手無策,最終只能妥協的麻痺自己,不與這座皇宮產生半分羈絆。

    可是她錯了。這種自我矇蔽的表象就如那薄弱的氣球,只需一記針刺,便能將其輕易戳破。念春的死便是那記針,讓她清楚的認知到,早在她進宮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這真是讓人清醒又崩潰的認知。

    “你在怨朕,怪朕。”他難以理解,又強壓怒火,“為了個區區奴婢,你就自輕自賤比作下賤宮人,還要因此與朕生分,簡直不可理喻。”

    “奴婢又如何,主子又如何,高低貴賤還不是聖上一句話的事。得聖上喜歡的,奴婢也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得聖上厭惡的,主子也可以跌落下來碾成泥。我今日是主子,可誰知來日不會一朝跌落成了奴婢?所以倒也不存在自輕自賤之說。”

    此刻的她宛如只刺蝟,吐出的每個字都必扎人耳。

    為了個奴婢她不依不饒,置氣了一個來月還不算,此刻竟面對面的跟他翻臉嗆聲。前朝後宮,這些年來還未曾有人敢如此忤逆於他。

    朱靖轉握她臉頰的手勁漸大,這一瞬他真有想教訓她的心思。

    不過視線落到她那消瘦許多的臉龐,就想到她因念春的事黯然消沉了許久,他終究心頭塌軟下來,也鬆開了對她臉頰的鉗錮。

    “知你心情不好,朕不與你計較。”他撩袍坐在榻沿,對上她的視線,頗有講和的意味:“你說,你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