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5章 第 5 章

    朱靖垂著視線,眼皮未抬:“近兩日,哪家的官眷遞帖子入宮了?”

    馮保回道:“前個,宣國夫人入宮看望嫻妃跟大皇子。”

    宣國夫人是吳時令的夫人。這些年隨著吳時令的官位節節升高,其夫人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去年被封了誥命。

    朱靖唔了聲,沒有太多反應。

    馮保屏息凝神。接下來近半盞茶的功夫,御座上的聖上閉目養神,手指慢敲御案。

    “去文淵閣宣旨。”朱靖端起案上涼了一半的茶,慢喝了口,“大學士吳時令,酉時前,可上呈陳情表自辨。”

    馮保掩著驚悸出來,點好人就片刻不耽誤,迎著風雪朝文淵閣的方向疾去。

    守門的太監打了哆嗦,小心挨近徐世衡:“徐公公,好像是有大事發生。”

    徐世衡收回目光,囑咐:“打起精神,仔細著點伺候。”

    未到酉時,馮保雙手舉著呈折過頂,急匆匆趨步入殿。

    朱靖拿過呈折,隨手翻開:“吳時令人呢?”

    馮保雙眼盯著地面:“回聖上的話,吳大學士申時二刻,已於家中自裁。”

    朱靖抬了眼,似意外,又不似特別意外。

    視線重新落回了那呈折上,上面洋洋灑灑寫了千字不止,字字含淚泣血,感念君恩,細數己過,言及愧對聖上,辜負浩蕩恩,無顏再面對聖顏。

    放下呈折,他轉而拿過案上的一本奏摺,頭也不抬的御批起來。

    “從朕內帑撥三百金送去。”

    “喏。”

    馮保悄無聲息的後退出去。直至退出了勤政殿,他周身神經方稍稍鬆懈下來。

    徐世衡上前低問:“大監,可有小的能為您代為效勞的?”

    馮保看他一眼,欣慰笑說:“你有心了。不過今個的差事不能假人手,得咱家親自去辦。”

    徐世衡忙道:“那不敢耽擱大監時間。”

    馮保嗯了聲,由旁邊小太監打著傘匆匆離去。

    吳家哀哭聲一片,從吳家出來後,馮保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至此,他如何還猜不到,那吳大學士自裁的緣故是什麼。

    文雲庭是聖上令人秘密逮捕押入昭獄的,經手此事的人不過五,那吳時令便是其中之一。文貴妃處在深宮卻知曉了這等機密,稍加揣度便知是何人透信了。

    至於給那文貴妃傳信還不容易?壓根不必明說,只消一個眼神,對方便知端倪了。畢竟,昔日常被文元輔誇在口中的,文家女公子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

    坐在回皇城的馬車上時,馮保還在琢磨這件事。

    洩露朝廷機密,還私通內廷,這是死罪。吳時令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做這樣的事,是為何?

    瘋了?斷不是,那可是位審時度勢的偽君子,斷不會做無意義的瘋狂之舉。

    馬車入皇城那剎,他腦中突然閃過靈光,腦中浮現一個念頭——

    為大皇子鋪路。

    皇子年歲漸長,便也到了該立儲的時候。因著吳時令多年前背叛之舉,在清高的文臣那已然留了貪生怕死的名聲,所以支持立大皇子為皇嗣主的官員只怕寥寥。況且,他這位高權重的後戚,只怕也是大皇子上位路上的阻礙。

    吳時令此舉若能救出文雲庭,無疑讓那些對他有偏見的文臣大為改觀,這是其一;此事一出,吳家必然落敗,沒了朝中干政後戚之患,掃清大皇子上位路上的障礙,這是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