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

    林然瞬間尬到腳趾摳地,但她可機智,她立刻先一步跳上道德高地,錯位轉移話題,義正辭嚴指責:“你怎麼偷看我書!”

    “我沒那麼無聊,是你昏倒時掉出來,書頁自己翻開,你還該感謝我第一個把它帶走了,否則更不知多少人看見。”元景爍說著,瞥她一眼,冷笑更甚:“你真是好本事,這種東西不當場撕了,還津津有味收著看,你也看得下去。”

    林然奸計沒有得逞,悻悻:“我就是隨便看看。”

    “人家寫得挺好的,有張有弛高|潮迭起結構完整,要不是這本書,我連誰是誰都不認得呢。”她嘟囔:“我是主角,我都沒說什麼,你們上趕著急…”

    “你們。”元景爍突然抓住重點:“除了我,還有誰?”

    林然眼睛咕嚕嚕轉:“你把書還我,我就告訴你。”

    元景爍盯著她,她眼睛明亮,有一點計謀將要得逞的狡黠的開心

    她沒有不好意思,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羞恥的

    ——因為她坦蕩

    心如赤子,無愛無慾,從來坦蕩清白

    可她坦蕩,別人卻沒有這份坦蕩

    元景爍扯了扯唇角,在她歡快得意的目光中,直接捏起書扔進旁邊火爐裡,輕“砰”一聲,書頁瞬間燒成黑灰

    林然眼睛瞪圓:“你——”

    “你還去不去”他冷冷打斷:“不去就回屋去”

    林然扭頭恨恨跑走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哼

    元景爍無表情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半響,猛地抬手將案桌掀翻

    “轟!!”

    “哐當——砰砰嚓”

    滿屋噤若寒蟬

    沉重的案桌翻滾幾下,碾為碎渣塵灰

    元景爍坐回去,暴烈的沉怒伴隨著威壓緩緩壓回身體裡,深刻的眉峰低冷森烈,冷漠說:“繼續。”

    ——

    林然坐著馬車跑到街上耍。

    漂亮的侍女小姐姐柔情似水問她:“姑娘想看看什麼,西都有市坊,東都有花開正盛的梅林苑,最好的胭脂水粉與法器靈獸鋪子在中道的安華街,如果您想聽曲看戲,咱們這便去玲瓏坊包最好的位臺。”

    林然說:“我想去買書。”

    侍女小姐姐一愣,隨即欽佩道:“姑娘果真不同凡俗。”

    天一心想,你但凡多問一句她是想買什麼書呢

    獸車往安華街去,在最大的書鋪不遠處停下,林然剛掀開簾子想跳下去,就驚愕看見書鋪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書鋪門前則立著一尊大爐,爐邊站著十幾個氣勢凜冽的修士

    這些修士身著錦繡控鶴襖,體態矯健令行有素,按刀跨立在門前,冷冷監視著書鋪裡的夥計掌櫃將一摞摞書搬出來,倒進一尊架起的大爐中焚燒。

    林然眼睜睜看見一摞的《林道尊登天雜傳》噼裡啪啦倒進大爐裡,燒出一陣黑煙

    “……”

    “哈哈哈!”天一幸災樂禍:“我就知道,龍傲天那脾氣怎麼可能輕鬆放過,行了,以後老實做個六根清淨的正經人吧。”

    林然頭頂冒煙

    可惡,好氣!

    她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時候眾目睽睽衝進去搶兩本小黃書跑,只好等大爐燒盡了,錦衣使從街上撤走,她跟著一窩蜂看熱鬧的人群湧進去,左右看看,果然真的所有掛著自己名字的野史雜傳全沒了,全軍覆沒,只剩下一摞摞的《正傳》《正史》,端莊嚴肅地擺在櫃檯最前面,散發著冷豔高貴的氣息。

    林然:“……”

    哼!哼!!

    林然又去翻箱倒櫃,雖然她自己的野史雜傳沒了,但其他的雜書話本都還在,她終於氣順了一點,像採購一樣買了一堆五靈根少年少女的傳奇故事,去結賬的時候,到底勉強拿了兩本正傳——偶爾還是得看點正經書調劑一下。

    林然美滋滋抱著一大捧書出門,正要上車的時候,忽然聽見隱約的呵斥揮鞭聲。

    她循聲看去,就見街盡頭一大片豪奢華美的亭臺花樓,人聲鼎沸川流不息,其中一條荒僻的小巷子前,幾個滿身橫肉的大漢將一個瘦弱的少年臉朝下按在地上,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抽出條帶刺的長蛇鞭,狠狠抽在他身上,嘴裡惡狠狠罵著什麼

    長鞭破風聲刺耳,少年身上破舊的粗布衣服瞬間被抽得鮮血淋漓,他低低哀泣,那聲音柔魅怯弱,像一根溼潤羽毛在耳蝸搔動,叫人聽著聽著,莫名心頭髮熱。

    那幾個大漢神情漸漸變了,對視一眼,不知誰露出個猙獰的笑臉,竟上去抓住少年的衣領一把撕碎,瞬間露出一具瘦弱柔媚的身體,皮膚雪白柔嫩,鮮紅的血痕蜿蜒,紅的紅白的白,色彩衝撞鮮明到驚心

    林然皺起眉。

    “姑娘,那邊是花樓,應是管事在調理新收的學徒。”旁邊侍女怕她誤會什麼,連忙說:“姑娘,燕州如今的花樓管制極嚴,絕沒有逼良為娼的惡事,只是還有許多天資不佳的修士或者凡人想走捷徑,甘願自賣自身進花樓修習雙修之法以圖進取,屢禁不止,又純屬自願,官府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

    林然抿了抿唇,但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是天之驕子,一個天賦平凡的人不甘於平凡的人生,甘願付出自己僅有的東西來換取,旁人也無法阻攔什麼。

    一個大漢將少年的腦袋狠狠按在地上,他脆弱的脊骨顫抖,像一隻被狠狠釘在牆壁無力展開翅翼的蝴蝶

    “把他救下來吧。”

    林然還是輕聲說:“給他一點錢,隨便他是離開、還是換些傷藥或功法。”

    侍女深深低頭:“是。”

    正要一逞獸|欲的幾個漢子被刀抵住脖頸,瞬間變了神色,紛紛跪下哀聲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