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林然現在就吹這一首

    《小黃鸝》

    江無涯說這是他少年時在凡人界曲譜上看見的,兒歌,節奏簡單,歡快自然,適合她。

    林然抗議過,覺得兒歌不行,不夠拿出去招搖撞騙,被無情鎮壓,最後到底還是學的這一首,學得滾瓜爛熟

    輕快悠揚的曲調隨風飄散,像風的哼唱,又像鳥兒踩在枝頭歡快鳴叫。

    宮闕巍巍,笛聲悠揚,動靜鬧得這麼大,喜彌勒終於冒頭了,忍無可忍來找她:“你到底要幹什麼?”

    林然瞥了他一眼,喜彌勒還是那個胖胖墩墩的樣子,在這個到處都是死人的世道,他面色紅潤,修為也高了許多,顯然小日子過得不錯

    ——是這片血海的主人給予的庇佑,冰冷又浩大,看似摸不到,卻實際無處不在。

    “這裡風景不錯。”林然坦然回答:“我來度個假。”

    “…”喜彌勒看著周圍望不見邊際的血海,荒得鳥不拉屎。

    喜彌勒強忍著沒當場罵娘,但也揚聲怒喝:“你當我瞎嗎?你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然笑了:“那我之意是在誰?”

    喜彌勒被生生噎住。

    “你別妄想了!”喜彌勒活像一個被盲流子覬覦自家金尊玉貴大小姐的老母嬤嬤,指天罵地怒不可遏跳腳:“我們陛下還沒醒,你搞什麼花招都沒用!都沒用!!”

    “沒關係,他沒醒,我可以等他醒。”

    有新栽種的花木被風搖曳,花瓣落在她肩頭,林然放下玉笛,另隻手隨意拂去花瓣,輕笑:“…至於搞這些花招,有用沒用,不也得由當事人說了算,不是嗎?”

    喜彌勒表情像是要當場窒息。

    他當然是打不過她的,也不敢罵她,憋著滿腔無能狂怒被氣跑了,但也沒跑遠,賊眉賊眼盯著宮都,時不時要跑過來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她一番,要她這個歹毒瘋女人趁早放棄引誘他家冰清玉潔的陛下。

    林然視若無睹,每天自顧自在宮殿裡住著,隨著來王都的妖越來越多,街上越來越熱鬧,有時候她還會去街上逛一逛,吃幾家新開的小攤,吃飽喝足便溜溜達達悠閒回去睡覺,竟是一副長住不走的模樣了。

    喜彌勒縮在王都邊邊角角暗中窺視,越看心越涼——這瘋女人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

    這可怎麼辦?

    她要真是打定主意,她要這麼執著,那他家陛下豈不是肯定——

    林然又在屋簷吹笛子。

    落日傍晚的餘輝落在她身上,她剛剛在街上吃了一碗新開的湯麵,滿足的坐在屋簷,雙腿自然地垂落,輕巧地悠然地晃。

    細長的笛口貼在唇邊,她的指尖壓在笛身,起起落落,像雀兒靈動地啄食飛動。

    輕快的笛聲飄出來,縈繞在她身邊,又絲絲縷縷地飛出去,飛過交疊錯落的屋簷,飛過窗扉的琉璃紙與精緻的廊柱,飛過白玉的石階,飛向長長緩緩漫過殿前的血河

    河水泛起點點漣漪

    那漣漪一圈圈旋開,變大,變成旋渦,變成內浪,帶動得整條河道、整片河海,都開始湧動

    漫地的血中浮現一點冰冷的白。

    雪白的髮絲,在風中慢慢拂起,鮮紅血珠從飄揚的髮尾濺落,落在他細長而薄的唇角,像一顆豔冷的血痣。

    血水柔順覆上他身體,融作修長瘦高的黑袍,袍尾自然垂落,露出半張赤著的腳掌,赤紅柔軟的尾不緊不慢伸展,一條又一條,像孔雀屏展的尾羽,慵怠而漫不經心。

    那笛聲縈繞著他,像鳴唱不休的鳥兒,輕巧落在他肩頭,落在他冰冷垂落的手掌

    他微微動了動。

    整座王都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睜開眼,狹長的血眸抬起來,望了她一眼。

    笛聲漸漸停下

    林然握著笛子的手慢慢放下,望著他,半響,忽而笑起來

    她終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