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二百零九章

    白珠珠全身都在哆嗦。

    侯曼娥坐在旁邊, 面無表情。

    她的頭很脹,識海一抽一抽劇烈地跳疼,像有什麼東西在意識中攪動, 掙扎著要鑽出來

    也許是受傷的後遺症。

    一道拳頭大的血口生生貫穿她的胸腹, 白骨和輕微起伏的臟器活生生地露出來, 小小的元嬰蜷縮在血肉深處虛弱地呼吸,傷口邊緣紅腫得發黑,鮮血不要錢地湧出來,她捂了捂, 鮮血很快染滿整條手臂,沒什麼效果,她便又把手放下來, 緊緊攥住赤蓮劍。

    這是她最後僅有的東西。

    白珠珠不想回憶她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個叫羅月的女人, 血屠了法宗滿門, 屠盡了法宗滿門——她就是個瘋子,是個瘋子!!

    白珠珠不知道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殘酷,那麼狠毒, 她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她寧願是在做夢。

    她眼眶因為流了太多的眼淚紅腫酸澀,她用力地呼吸, 死死握住還在不斷顫抖地手臂。

    她的頭很暈, 她很累,白珠珠能清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和意志在崩潰, 像被拉扯到超出極限的彈簧, 她已經沒有調節收縮回原樣的力氣了。

    她死死咬住唇, 忍住哭泣的衝動, 眼睛紅紅地問侯曼娥:“你、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你得包紮……”

    李曼娥根本懶得理她。

    “你得包紮啊。”白珠珠抽噎著說:“你沒有丹藥吃嗎,傷口為什麼不癒合,一直流血,這樣不行的……”

    李曼娥被她念得腦子嗡嗡的,簡直想一巴掌糊死她。

    但殺個傻子實在是白費力氣,李曼娥最後只是冷冷說:“再廢話,我就縫上你的嘴。”

    白珠珠用袖子抹臉,她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倔強地小聲說:“你不用嚇唬我,剛才是你救了我,否則我隨便就被那個女人殺掉了,你縫我的嘴,我也不怕。”

    李曼娥看著她倔強含淚的眼睛,沉默了半響,突然輕輕哼笑一聲。

    “你可以跑了。”李曼娥:“我不抓你了,你跑吧。”

    她們還在小瀛洲,白珠珠就坐在她的時空中懸世慈舵的那片地方,但在這個時空,這裡沒有連雲流麗的亭閣樓臺,只有滿目荒蕪的黃沙與嶙峋突兀的峭壁礁石,在幽沉昏暗的天幕下,如無數黑黢猙獰的怪物蟄爬廣闊的沙灘上。

    魔樓羅月屠了北辰法宗,侯曼娥與羅月一戰,傷了她一劍,卻也被那個女人差點生掏出元嬰捏碎,白珠珠以為侯曼娥會離開東海養傷,但沒有,侯曼娥沒有跑。

    白珠珠當然更不會跑。

    “我不走,我來這裡,就是為了來東海。”白珠珠蜷起雙腿,小孩子一樣抱住自己的膝蓋,吸著鼻子問她:“你呢?你為什麼不跑?”

    李曼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不跑,那就安靜點。”李曼娥說:“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著。”

    白珠珠:“看著什麼?”

    “看這個世界,到底鹿死誰手。”

    李曼娥唇邊帶著一點說不出的意味:“這一輩子,再不會見到這麼大的場面了。”

    白珠珠心一縮,下意識往四周望,才發現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許多人,不約而同往東海匯聚。

    穿著各異、拿著各式各樣法器的散修。

    雍州的龍旗,冀州的列侯軍馬,禹州的世族盟|軍。

    她看見緣生音齋的徽紋如絃音逸散,金陽羅堂的旗幟迎風飄展。

    天邊金光如鱗波閃耀,金甲的大軍踏著紅蹄蛟馬獵獵而來,翻越高山游龍般沿著廣袤的東海之畔綿延肅立。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談,各方勢力站在東海周圍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位置,彼此間隔著距離,保持著不約而同的緘默,空氣都是壓抑的,像暴風雨前讓人心驚的沉凝。

    白珠珠呆住了。

    她看見侯曼娥卻不以為奇的模樣,只淡淡掃了一眼,就掠過他們,轉而定定望著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