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伸手專打笑臉人

    事涉皇家,這件事情朝堂上知道的人不多,在謝逸塵生母亡故之後,更像是被人刻意淡化。

    也就是因為這層關係,景禎皇帝才一直對謝逸塵青眼有加,甚至登基親政不久,就力排眾議讓年僅二十歲出頭的他頂替回京另覓他用的郭奉平,接任正三品雍州都督,當時朝堂上一片譁然,除了時任首輔大學士的程公之外,幾乎所有重臣都認為陛下有識人不明之嫌,御史臺那些言官更是孜孜不倦上書力諫,求天子收回成命,不可將國之重任託付於如此年輕且毫無功勳的武將。

    乾綱獨斷的景禎皇帝對此置若罔聞,這反而更激起了兵部、吏部以及御史臺列位臣工的怒意。

    可誰都沒想到,接掌虎符不足一個月時間裡,謝逸塵就以雷霆之勢整肅邊軍,並且接連以極小的代價擊退漠北妖族數次聲勢不小的攻襲,捷報傳回朝堂,保和殿上除了景禎皇帝暢快大笑,文武百官雅雀無聲。

    按規矩,大周十四州執掌兵權的都督不可連任時間過久,以免根深蒂固造成尾大不掉的麻煩,二十餘年來,前後幾任兵部尚書甚至接任首輔大學士的楊之清都曾提過,以軍功卓著為名,擢升謝逸塵為兵部左侍郎,調他回京聽用,但景禎皇帝次次不為所動。

    不僅如此,謝逸塵硬是在朝堂重臣日漸加深忌憚的目光中,受封安北侯,不光沒有按照朝堂上的規矩將嫡長子送道京都坐質子,而且還堂而皇之將自己子嗣塞進邊軍大營,大有謝家一門要子承父業世代鎮守北境的跋扈做派。

    再到後來,謝逸塵索性連每年回京述職的事情,都丟給副將柳同昌,據說這位一貫拿真金白銀在京都城無往不利的笑面虎,曾在前任兵部尚書府上吃過一次癟,邱介彰冷言冷語指桑罵槐,話裡的意思無非是指責謝逸塵罔顧皇恩,暗地營私,野心昭然若揭。

    陳無雙突然嘿笑一聲。

    如果不是實在無法化干戈為玉帛,謝逸塵或許會跟他惺惺相惜才對,他能想象得到,洞庭湖上身穿蟒袍斬玄蟒的事情傳到京都時,朝堂上那些出口成章的御史和忠臣,是如何對他枕戈達旦的口誅筆伐,其實在那些人眼裡,他跟謝逸塵差不多。

    都是可以踩著往上再進一步的臺階。

    在崇文坊、白獅坊罵街算什麼本事,要罵就在保和殿上罵安北侯,罵司天監嫡傳弟子,這可是向來自詡清流的文人能夠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捷徑,反正謝逸塵不可能率領邊軍回京抓人報復,有陳家老公爺坐鎮的司天監更不會對讀書人如何。

    了不起就是景禎皇帝佯裝不悅,訓斥幾句罷了,說不定還正好暗合陛下心思。

    嘖嘖,一本萬利的買賣。

    不明所以的青衫少年疑惑道:“笑什麼?”

    陳無雙擺擺手,沒有說出心裡所想的可笑事情,而是用戲謔的語氣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猜遠在宮城的景禎皇帝若是得知此事,必然龍顏大悅、如沐春風,說不定一時興起,會在保和殿上擺一桌大好宴席跟群臣暢飲同慶。辭雲啊,你說他更希望我死在這裡,還是希望謝逸塵命斷涼州?”

    沈辭雲挑了挑眉,他對陳無雙在這種處境下還有興致說笑並不感覺詫異,儘管不願意在動手之前說晦氣話,可還是直言不諱道:“我沒見過那位陛下,不過照常理猜測,應該是你跟謝逸塵在涼州境內同歸於盡,他才更高興。”

    陳無雙先是微微錯愕,隨後朗聲大笑,搖頭道:“瞧瞧,你這性子就不適合入朝為官,實話可不能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得捂著半邊故弄玄虛。我跟謝逸塵同歸於盡的話,景禎皇帝確實才算是心想事成,但如果只死一個的話,景禎皇帝就只能說是喜憂參半了。”

    明知道沈辭雲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感興趣,陳無雙卻樂得自說自話,“景禎皇帝當然願意看到謝逸塵死在我手裡,只是如此一來,他有兩件事會很頭疼。一是如何對我論功行賞,陳家世襲罔替的鎮國公爵位,他是不肯輕易讓我拿到手的;二是擔心近水樓臺先得月,群龍無首的數十萬邊軍,多半會落入郭奉平手中,誰能說準那位天策大將軍不會接踵成為第二個謝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