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七十八章 請旨赴涼州

    情急之下,平公公將自身一縷真氣融入嗓音喊了聲肅靜,然後就再也沒心思去管朝堂群臣是否還喧譁,身影一閃湊到龍椅旁邊,恨不得能將自己多年吃盡磨難苦修出來的一身修為,全部換成能替陛下吊住性命的醫術,可惜終究插不上手乾著急,只好緊盯著楚鶴卿不放。

    這位有資格在保和殿上身穿蟒袍的內廷首領真氣極為雄厚,喊出來的肅靜兩個字竟不次於仲夏驚雷,餘音仍在殿中滾蕩不休,沒有修為的文官哪裡經的住這個,只覺有霹靂從耳邊炸響,渾身氣血倒著翻湧,震得腦子裡一片空白,正值壯年身子骨強壯的踉蹌幾步還能站穩,年老體衰的已經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茫然失措。

    要不是陳無雙始終不敢放下戒備之心而將神識散在四周,又在電光火石間出手護住離他最近的楊之清,恐怕這位為大周國事操勞數十年的大學士,就得內腑受創重傷當場,雖知道御階上心急如焚的老太監是五境高人,這還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的本事,少年抿了抿嘴唇,從氣息感知上來看,平公公所修行的功法絕非等閒,竟是老陰生陽的路子。

    如果老太監也是個劍修的話,那麼他的劍意定然是至柔而成剛,逆轉五行生剋。

    平公公與楚鶴卿相熟多年,卻是第一次從這位與南海段百草、白馬禪寺空相神僧齊名並稱為當世三大神醫的修士臉上,看見凝重到眼看要滴出水來的程度,生怕此時出聲會打擾到太醫令對陛下脈象的判斷,屏住呼吸不敢開口詢問,眼角餘光瞥向不知該不該靠近的太子殿下和仍然死盯著陳無雙的二皇子殿下。

    沒人察覺到老太監的袖子微微一顫,手心裡已經扣住兩枚銅釘,除去十一品境界的楚鶴卿以及蕭靜嵐,保和殿上再沒有第三個人,能擋住他出手極為隱蔽的銅釘,二皇子不行,身兼四種頂尖御劍法門的陳無雙也不行。

    保和殿上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出陛下的呼吸聲有氣無力,便是此時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也不敢稍有異動驚擾了太醫令,王宗厚眼神陰鬱地盯著陳無雙,陳季淳看向戶部尚書大人的目光中倒好像有一閃而過的笑意。

    幾步明修棧道的棋路而已,算不上環環相扣滴水不漏的妙手。

    《拾浪集》二十八局,當年程公只看了前面十六局就自愧弗如,那一年陳家四爺還未娶親成家,這一樁舊事只有當時在場的陳伯庸和楊之清知道,要是陳季淳能不姓陳,他才是程公屬意的繼承人,生在司天監對他而言是幸事,也是才情難抒的大不幸。

    那便忍將浮名,換了烏衣巷兩行南歸雁也好。

    楚鶴卿眉頭擰成峰巒疊嶂,搭在景禎皇帝脈門上的手指遲遲沒有拿下來。

    當世三大神醫雖都精通醫術卻各有所長,最負盛名的南海段百草僅憑不高不低的四境修為蜚聲海內,靠的是對天下草木藥材藥性細緻入微的理解,最擅以毒攻毒之類的狠辣方式攻堅克難,開出來的藥方往往讓人大驚失色,在醫術一道上喜行險劍走偏鋒;而白馬禪寺空相神僧則更擅長以自身佛法根基、醇厚真氣為人疏通經脈祛除百病,多以針灸火石之術扶危救困。

    這位曾高中過探花郎的太醫令走的才是藥、術並舉的堂皇大道,當年被江湖譽為白衣渡厄沈判官的沈廷越所學所用與他甚是相似,照常理說,診脈這種手段對楚鶴卿而言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三根手指,只平伸出食指就能同診病人寸關尺,可此時事關天子安危,楚鶴卿半點不敢託大。

    診脈時間明顯過長,平公公只覺渾身上下已然被冷汗溼透,自從在宮城內修成五境,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趕到心頭驚懼,強行定了定神,揮手散出神識籠住龍椅所在的方圓六尺,確信沒有半個字會傳到百官耳中,才輕而又輕地出聲問道:“楚大人?”

    楚鶴卿聞聲抬頭,正與景禎皇帝目光交匯,陛下的眼神竟無比平靜冷漠,虛弱道:“楚愛卿,不要瞞著朕。”

    太醫令嘆息著輕輕點頭,挪開眼神,仍然持續不斷往景禎皇帝體內渡入真氣,手指也仍然停留在他手腕脈門處,澀聲道:“陛下···陛下是修士,縱使臣有膽子瞞著,陛下也自知龍體內經脈正日漸枯萎,如今連丹田也···微臣無能,那湖底生白蓮加上南疆玄蟒的妖丹,還是無濟於事,快則兩月遲則半年,陛下所修出來的真氣就會消失殆盡,到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