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三十三章 天意不許我見爾等骯髒模樣

    倒映出城牆上長明燈火光的那張純金面具,遮住了綠袍閻羅君臉上的喜怒情緒。

    城牆上數千修士看向那位年輕鎮國公的眼神都夾雜著震驚和欽佩,盧翰堂這一類人是震驚於陳無雙剛才展現出來的御劍術,不是說他那一手同時御使四柄長劍的戲法有多大威勢,而是在對劍山傳承多少有所瞭解的駐仙山看來,以氣御劍的功法早該失傳了,想來,這位閻羅君口中氣運加身的少年,在劍山中得到的並不只是逢春公的焦骨牡丹。

    境界稍低的散修們心裡則是另一種震驚,江湖跟江湖不一樣,哪怕是在秦嶺天嵐劍宗面前都談不上底蘊兩個字的散修,往日裡所混跡的江湖其實多半時候是跟各州打家劫舍的草莽為伍,自以為是嘯聚山林的好漢,實際上日子都不好過,只有這些人才會張嘴閉嘴罵娘,修士有修士的驕傲,誰都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無雙公子會毫無風度的破口大罵。

    不過,指著堂堂十二品劍修的鼻子罵娘,真他孃的過癮!

    不知何故笑了一聲的蘇慕仙沒有急著再度出手,閻羅君所展現出來的功法,不屬於千餘年來為人熟知的任何一個門派或者傳承,只覺他那身看起來妖豔至極的綠袍外面,有一層跟尋常修士真氣屏障完全不同的東西,像是泥鰍身體表面的黏液,每一道劍氣將要觸及他周身近處時,都讓蘇慕仙感覺到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而後就不受控制地偏離幾寸。

    這微不足道的幾寸偏差,就是兩位十二品修士之間生死勝負的距離。

    “你不是劍修。”蘇慕仙淡然掂了掂手裡那柄借來的蚍蜉劍,比曾隨身三十年的驚鴻劍輕了幾分。

    閻羅君默然片刻,沉悶的聲音裡似乎有些若隱若現的悵然,是一聲稍顯念舊的輕笑,“很多年以前,本座曾經想做個蘇崑侖一樣的劍修,可惜···蘇崑侖,且不提那牙尖嘴利的小子,本座想跟你聊幾句,或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蘇慕仙蔑然瞥了他身後的閻羅殿大學士跟洪破嶽一眼,他有把握以一敵三而不落敗,卻沒有把握能在今日親手斬殺修為詭異的閻羅君,抬手一拋,蚍蜉劍悠然劍柄朝上倒懸於身側,伸手指著遠處安靜的妖族大營,不屑道:“與漠北那些不人不獸的雜碎沆瀣一氣,你還有何臉面在世間修士面前說出這種話來?蘇某學不會無雙小子那般痛快罵人,先有一件陳年舊事要問你。”

    閻羅君哂笑一聲,竟坦然反問道:“是百花山莊的事情,還是天一淨水?”

    聽他提到百花山莊四個字,牆垛上的陳無雙恨恨吐了口唾沫,冷聲罵道:“沒臉見人的王八蛋,你且等著,公子爺早晚有一天踏平了你那黑鐵山崖!”

    綠袍修士遺憾地搖搖頭,目光透過面具上兩道縫隙望向那一襲團龍蟒袍,“本不想殺你。再敢呱噪一句,本座便令麾下所屬從此與你不死不休,像顧知恆那種沒用的廢物,黑鐵山崖至少還有十幾個。”

    蘇慕仙重重一哼,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無比,揮手製止了陳無雙還嘴,寒聲道:“蘇某想問,寧退之的失蹤,是否也與你們黑鐵山崖有關?”

    閻羅君明顯怔了一怔,良久才回答道:“無關。”

    蘇慕仙點了點頭,同為站在世間巔峰上的修士,光憑當年死在百花山莊的花千川、沈廷越二人,他與黑鐵山崖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寇,所以他願意相信閻羅君說的是實情,“一炷香時間,蘇某想聽聽閣下要聊什麼。”

    牆垛上,陳無雙繞過駐仙山眾人走到孫澄音身側,半點防備意思都沒有,笑呵呵伸手攬住年輕道士肩頭,後者很不適應他這種勾肩搭背的舉動,身體竟明顯僵了一下,隨即耳邊就聽見陳無雙壓低聲音問道:“孫兄,道家那神乎其神的撒豆成兵之術,你修得怎麼樣?”

    孫澄音沒有多做解釋,只嗯了一聲。

    陳無雙皺了皺眉,這件事關乎司天監能不能守得住城牆,自然不肯就這麼被他敷衍應付過去,舔著臉窮追不捨道:“嗯是什麼意思?你別輸了不服氣,說好了咱們要賭三局,第一局你都認輸了,那第二局如何賭可就得公子爺說了算,就賭漠北雜碎能不能攻破有你守著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