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二一零章 殺一個,少一個

    二月十一,道家祖庭鷹潭山掌教鍾小庚手執拂塵上越秀。

    年逾七旬的老道士是孤身一人自江州而來,陳無雙若是碰上,即便不說跟他親傳弟子孫澄音的糾葛,也免不了要笑話幾聲這堂堂一個掌教實在太沒排場了些,要不是身上穿的對襟絳紫道袍上用金絲銀線繡著的日月星辰以及鬱羅蕭臺太過顯眼,賣相還不如邋里邋遢的常半仙。

    道家沉寂的時間太久,世上已經沒多少人還記得道士穿著有不小的講究,相傳道祖騎著青牛出關時曾有紫氣東來之天象,因此道家自古就極為崇尚紫色道袍,尤其是鍾小庚所穿的這種法衣又稱為“天仙洞衣”,直領對襟、長及小腿、袖長隨身,前朝道家昌盛時,只有當朝國師主持隆重祀典時才有資格加身。

    俗話說手拿拂塵不是凡人,其實白馬禪寺的佛門弟子也有拿拂塵的,不過兩教教義不同,拂塵的用處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佛家弟子拿拂塵是寓意掃除三千煩惱,換在道士們手裡則象徵拂去塵緣超凡脫俗,鍾小庚這柄是以二尺長純白馬尾束成,質如輕雲色如銀。

    山腳下,孫澄音仍是擺了張桌子泡好茶,見著鍾小庚飄然若仙般現身,雙手捧著茶杯迎上前舉過頭頂行禮,“師父遠來辛苦,這茶溫熱,剛好入口。”身穿紫袍的老道士伸手接過茶杯,含笑瞥了眼那張桌子下面溼乎乎一片的地面,當然知道並不是這個出身富貴的弟子能算到自己什麼時候到來,而是一直重複著泡茶,茶水一涼就潑了再泡,如此才能保證他到時茶水溫度正宜入口。

    “澄音,說給為師聽聽,司天監那嫡傳弟子的本事如何?”鍾小庚第一句話既不問卻邪劍,也不問他從鷹潭山上帶出來的那副山河社稷圖,反而當頭先問陳無雙的本事,其中緣由孫澄音自然是清楚的,笑道:“陳無雙並非是傳言中沒有真氣在身的廢物,修為大抵在三境六品,徒兒沒跟他正面交過手,御劍術上的強弱不好判斷,但得了卻邪劍的是孤舟島一個叫做沈辭雲的修士。”

    鍾小庚微微詫異,按理說就算自己猜錯了陳伯庸的心思,司天監也不該讓旁人採去卻邪劍才對,這事倒是有些讓他意想不到,輕咦一聲等著下文,孫澄音解釋道:“照徒兒看,這該是司天監暗地裡與孤舟島商議好的,採劍時陳無雙並未動手,白馬禪寺不講道理,空法收了山河社稷圖,進了劍山的和尚們卻出手攔下同樣得了咱們不小好處的駐仙山弟子,徒兒想要斬殺陳無雙,又匪夷所思地被駐仙山一個三境劍修拼死擋下,這裡面的事情複雜至極,徒兒愚鈍,一時分析不透徹。”

    老道士隨手把拂塵木柄插在腰間,舉杯嚐了一口茶,見孫澄音明顯話還沒說完,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便聽得他道:“再者,陳無雙身邊有一個姓常的老前輩,修為僅有二境三品不值一提,卻自稱是十一品凌虛境卦師,不知是不是司天監的人,徒兒猜想,陳無雙能很快找到卻邪藏身之地,或許與他有關。再者,陳無雙最後應是得了一柄天品,至於具體是哪柄劍,徒兒不知。”

    徒兒沒辦好自己交代的事情,鍾小庚非但不氣惱,反而笑呵呵道:“你猜的不錯,那姓常的的確是十一品卦師,一年多之前就到過江州,為師只慢了半步,就讓他得了場造化去,如今那場造化不出意外應該被他轉贈給了陳無雙,所以才能順利在劍山主峰無數藏劍之中找到那柄卻邪。不妨事,卦師一脈已然衰落得不成樣子,便是十四件異寶都被他得了去,頂多天底下再出一個五境十二品的劍修,於為師數十年來所謀劃的大局無礙。白馬禪寺且不用去管,駐仙山妄稱正道巨擎,其實到現在還雲裡霧裡沒看明白這些事,讓他們鬧去就是,渾水摸魚,水越渾自然越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