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染芳華 作品

第48章 第48章

    這茫然只是一瞬, 柳漁清楚,她跳車的瞬間,伍金或許就有所察覺了, 每耽誤一息,誤的都是自己的命。

    她拉住迎面而來的一個路人, 急問:“請問陸豐布鋪往哪走?”

    柳漁現在只希望,陸豐布鋪開到縣裡沒有改名。

    她運氣不錯, 那人向著後方一指, “前面路口東轉那條街正中段就是。”

    柳漁匆忙道一聲謝,腳步釀蹌離去。

    柳漁不知道王氏的顧慮是什麼,為什麼她在安宜縣王氏就活不了, 可是相比於逃往碼頭浪跡四方可能面對的厄運, 柳漁選擇向陸承驍求助,就是陸承驍不在,報上他的名, 甚至於再說清楚二人關係,陸家人總不會袖手。

    就算是要離開安宜縣, 也決不是毫無準備的亂竄,何況是伍金馬上會轉頭來追的情況下, 而且, 她還有太多疑團沒能解開。

    柳漁在王氏一邊哭著一邊瞧外面情況, 給她準備銀錢和剪子時是驚詫的,在以為自己真的被放棄時,原來並沒有被徹底放棄,那一刻甚至有一種被救贖的感覺。只是她不明白, 王氏若真在意她, 為什麼不是硬撼柳康笙, 而是給出了一條讓她遠走的路,遠走,算不得一條好路,她都懂,王氏不會不懂。

    如果說前面那些讓她做妾做丫鬟的話是迷惑柳康笙,那麼後邊哭著的求原諒又絕對的真情實感。

    所以,是為什麼?

    她在安宜縣為什麼就會對王氏有妨害?

    從小不被允許出村行走,王氏更是聽聞她與鎮上陳家有糾葛就極度緊張,氣極敗壞到連勾搭兩個字都用上了,一再的強調,別攀富貴,重點不在陳家,而在富貴,這種種都串連上,讓柳漁眼前像是攏上了一團濃霧,她知道有哪裡不對,卻沒辦法看個清楚。

    王氏她,到底在怕什麼。

    正如柳漁預料的那般,柳漁躍下騾車的瞬間,伍金是有所覺察的,初時沒想太多,揚聲問了問柳大郎,只是後邊並無應答。伍金一連喊了柳大郎兩回,都沒人應他時,他心頭一跳,勒停了騾子掀簾朝後一看,車裡哪裡還有柳漁,只有一個柳大郎被堵著嘴癱在裡邊。

    柳大郎這一日穿著一身深色衣裳,伍金心急柳漁逃走之下,雖聞到一股怪味,竟沒多想,壓根沒覺察到柳大郎要害被廢了,只以為是被迷藥捂昏了過去,也不管柳大郎,下車瞧一眼,看到遠處柳漁踉蹌奔行的背影,調轉車頭就追。

    柳漁且逃且回望,發現伍金趕著車來追時,腳下步子更快了,只要跑到陸豐布鋪,至少能保一時無虞。她邊跑邊回望,怦的一聲,於街頭轉角,與對向而來的一個婦人撞了個正著。

    柳漁頭眼發暈,道一聲對不住就要跑,那被撞到的婦人剛穩住身形,一抬頭不提防見著柳漁的臉,卻是霎時間掉了神魂一般,驚怔地看著柳漁的臉不知轉睛。

    柳漁心思還在後頭追來的伍金那裡,見騾車距自己已是不足丈許了,拔腳就走。

    她這一走,那婦人才猛然一震,收攝了神魂,驚慌又惶恐地一把拉住柳漁,生怕人就在眼前不見了一般,急切地問:“囡囡,你是不是囡囡?”

    柳漁哪知道這關頭會被婦人纏住,壓根沒把婦人喚的囡囡聽入耳中,急得唇色都白了:“嬸子,我被歹人追著,您快放我走吧。”

    婦人卻是緊攥著她不放:“囡囡,別走,你一定是我家囡囡。”

    一面就轉身朝後邊的鋪子裡高聲喚:“晏平、晏安!”

    糾纏間伍金已經停了騾車奔了過來,張手就要去扯柳漁,柳漁要避,那婦人卻比她反應更大,她身材高挑,把柳漁往身後一扯一護,啪一巴掌就扇在伍金手臂上,把他伸來的那手打得縮了回去:“你什麼東西當街就敢拉扯姑娘家!”

    伍金原就是在縣裡幫閒打鬨、賭騙人財的潑皮,幾時吃過婦人的打,這般捱了一記,一見那婦人穿著打扮只是尋常,不似那惹不得的人物,身量雖高,卻只一人,膽氣就肥了,嘿的一聲,袖子一卷:“哪裡來的虔婆,管你伍爺爺家的事!”

    威風還沒抖明白,斜裡一個青年朝他腿彎就是一腳,伍金還沒跪明白,已被人反剪了扣住:“再說說,你是誰爺爺?”

    伍金吃疼不住,掙了幾回壓根就掙不動,倒是被加了一把力道,更吃了苦頭,他唉唉地叫著,回頭見是兩個身量高大、濃眉大眼的少年,十八九歲上下,一個擒住了他,另一個把臂瞧了一眼,就走向那婦人了。

    二人眉眼間皆與那婦人有六七分相似,伍金就知這回是踢到鐵板了,告饒道:“您是爺爺,您是爺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爺爺饒了我吧。”

    這蔫貨兒慫得忒快,少年一嗤,抬眼問婦人:“娘?怎麼處理?”

    那婦人心思卻全不在兒子這邊,只扶著柳漁不住地瞧,嘴唇顫著,眼窩發酸,只瞧著那張臉,已是灑下淚來,又不住的抹去,深恐淚水模糊了眼,叫她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