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99章 第 99 章

    言下之意就是郎子縱有不滿,也不能隨意管教,張家的女兒,自有張家長輩來約束。

    王攀臉上笑容愈發大了,溫煦道:“祖母放心,祖母疼愛她,我的心亦和祖母一樣。早前出門時候,家下祖母就再三吩咐,說絕不許虧待了寄柔,要是聽見寄柔告狀,就要打斷我的腿,我哪裡敢。我也與祖母說句實心話,我年長她許多,能迎娶她,是長輩們的恩恤,娘子的垂愛,也是我的福氣。這回新婚就要帶她去那麼遠的地方,我知道祖母不放心,但請祖母和岳父岳母相信我,我必定盡我所能護她周全,絕不會讓她吃半點虧的。”

    這番話,說得太夫人和元氏很窩心,也堅信他能做到。他自入仕就在泉州任職,到如今六七年過去了,做到市舶司提舉,已經是個實實在在的泉州通了,泉州就如他的第二個家鄉,哪能照顧不好新婚的妻子。

    元氏探手,將寄柔攙扶起來,唏噓道:“我的乖乖,如今終於長大成人了,轉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阿孃真有些不捨。不過既有郎子護著你,我倒也不擔心,只是叮囑你,到了那裡水土難免不服,飲食上頭切要留意,千萬不能貪嘴。再者嫁了人,脾氣就要收斂些了,好生愛戴丈夫,不能三句不對就不留情面,若是王郎子回來告你的狀,可仔細阿孃捶你。”

    當然這是郎子面前有意的恫嚇,寄柔從小到大受盡寵愛,莫說是動手了,連教訓都極少,才養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她也懂得討乖,應了聲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輕重。”說罷回頭看了映柔一眼,“這一去,有陣子不能回來,臨要出門,倒有些記掛六妹妹。阿孃,我們長房如今就剩她一個沒說親事了,將來阿孃一定要費心替她找個好人家。”

    這番叮囑實在很有必要,因為寄柔知道她母親的脾氣,早前替長姐尋夫家就一門心思看門第,自己的嫡長女都弄成那樣,更別提映柔這樣的庶出了。

    邊上懵懵懂懂的映柔聽姐姐這樣託付嫡母,既是意外又是感動,紅著眼叫了聲五姐姐,“我怪捨不得你的……”

    元氏見狀忙道:“你放心,我瞧人不準,還有祖母呢。到時候由老太太掌眼,必定錯不了的。”

    一家子這樣依依惜別著,轉眼到了該啟程的時候,船已經在汴河碼頭上停著了,只等他們到了便揚帆。

    大家把人送到大門上,再三地道別,再三地揮手,等寄柔夫婦乘坐的馬車慢慢走出視野,才忽然懂得祖母早前的感慨,這麼熱鬧的門庭,隨著女孩子出閣,果真慢慢冷落下來了。

    眾人依依退回歲華園,相對坐著,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才聽肅柔問晴柔:“這幾日荀三郎可來看過你?”

    晴柔臉上浮起一點笑意,輕輕頷首,“前日剛來過,就是來往幽州和上京之間要跑上好幾個時辰,我看他風塵僕僕的,讓他不必常來。”

    綿綿說那哪兒行,“就是要常來才好,來得越多,越說明他在乎你。早前那個黎二郎,同在一座城裡都矜貴得不肯登門,再瞧瞧人家,這就叫誠意!來去百餘里說跑就跑,一心娶妻的男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辛苦。”一面拿手肘杵了杵宋明池,“官人,你說是不是?”

    宋明池立刻說當然,“那時候讓我一天跑上十回八回我都願意,就是怕府上嫌我麻煩,只好按捺。”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綿綿又道:“還有,明池前日在方宅園子碰見黎二郎了。”朝宋明池抬抬下巴,“官人你說。”

    宋明池得令,立刻一五一十回稟:“那日我請朋友吃酒,在方宅園子樓下定了個散座,沒曾想隔著一道竹簾就是黎二郎,所以他說了什麼,我聽得一清二楚。他不是被言官彈劾,連殿試的名額都取消了嗎,這回是宴請常平司的一位主簿,想在鹽道上謀個差事。結果低聲下氣說了半日,人家直言‘鹽道小吏選拔也要操行端亮,你可經得起審核?早知今日是找我說這個,我就不來了’,後來酒沒喝兩盅,就藉故先走了,黎二郎討了個沒趣,自己狠灌了幾杯,才搖搖晃晃離開方宅園子。”

    這樣的結果,好像並不令人覺得意外。讀書人,尤其要參加殿試的貢生,名聲上不能有半點汙損,否則便會取消殿試的資格。也怪這黎舒安欺人太甚了,才會一敗塗地,弄得現在想謀個小差事,還要聽人冷言冷語。

    反正就是活該,想起他先前刻意羞辱晴柔,便不覺得他現在的落魄有什麼可憐之處。大家湊嘴說了兩句,外面女使端了香飲子和點心進來,正要用時,隱約聽見廊上有僕婦回話。不一會兒馮嬤嬤就進來了,頗有些為難地看了晴柔一眼,“那個黎二郎……賴在側門上不肯走,說有幾句話想與三娘子說,求三娘子賞臉,見他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