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舍娘臉上顯出難色來,哀聲說:“女君萬不要有那種打算,您走了,家下愈發沒了體統了,豈不稱了念兒的意?我是女君買回來的人,女君救我於水火,我和女君是一心的。女君金尊玉貴,不便和念兒一般見識,我卻是草芥子一樣的人,就由我來打這個抱不平吧!”

    尚柔抬起眼,遲疑地問:“你打算怎麼樣呢?”

    舍娘道:“我們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不敢汙了女君的耳朵。女君且等著瞧吧,郎主要護著念兒,我看他能護她到幾時。”

    尚柔暗暗吁了口氣,確實,勾欄中出來的女人,手段遠非正經家子的能比。念兒就算蠻橫,畢竟是府裡家養女使出生,要論能耐,未必能賽過舍娘。不過上回自己吃了盼兒的虧,學會了打太極的手段,含含糊糊地虛應了兩句,只說:“我近來身子不好,管不得那麼多了,只盼讓我安生過日子,誰也不來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舍娘是聰明人,哪裡會聽不出女君話裡的默許,便不再說別的了,讓女君好好將養身子,自己行禮退出了上房。

    付嬤嬤在一旁看了半晌,等舍娘走後對尚柔道:“這個妾室,大娘子日後要多留意些,看來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次且看她怎麼處置,適當的時候推上一把,替別人賣命有所保留,若是為自己賣命,可就不一樣了。”說罷笑著復又欠身,“天乾物燥,大娘子好生歇著吧,奴婢這就回去了。”

    尚柔哦了聲,“替我問祖母的安。”

    付嬤嬤道是,跟著祝媽媽往前院去了。

    尚柔看著她走遠,視線茫然落在院中,腦子裡也空空的,什麼都不願意再思量。一段不幸的婚姻足夠摧毀一個人的意志,雖然已經事事不去過問了,但時不時出一點岔子,也足夠叫人噁心了。好在手上暫且握著舍娘,只要運用得當,能省自己好些心力。

    站起身,拖動懶懶的步子去看了看安哥兒,探手摸摸孩子額頭,沒有異樣,也就放心了。後來該歇就歇下,耐著性子等到晚間,忽然聽說陳盎在舍娘那裡上吐下瀉,人都虛脫了。不得已,她只好出了自己的院子,過去探看探看。

    誰知還沒進門就聽見舍孃的哭聲,一會兒“郎主”,一會兒“我的命好苦”,尚柔在廊上頓住了步子,示意祝媽媽找院裡的婆子問話。

    婆子上來行了禮,掖著兩手說:“高娘平日和我們娘子不對付,今日不知怎麼,差人送了一盞燕窩過來,說讓我們娘子補補身子。恰好那時郎主在,娘子就借花獻佛請郎主用了,豈知不出一刻鐘,郎主上吐下瀉,差點丟了半條命,現在略好些了,正在裡頭審問高娘呢。”

    尚柔明白過來,想是記舍娘發力,開始收拾念兒了。不過這舍娘真真是個狠得下心的人,為了按下念兒,連郎主都照坑不誤,有這樣一個現成的老師在面前,自己真要好好和人家學一學。

    事情經過已經知道了,心裡有了準備,尚柔挺起胸膛邁進屋內,見舍娘和念兒都哭得梨花帶雨,陳盎呢,則癱臥在榻上,連喘氣都透著吃力。

    舍娘一看見尚柔便又嚎啕起來,“女君來了……女君,念兒這賤人假好心,讓院裡的女使給我送燕窩,其實她是想藥死我!今日恰巧郎主在,委屈郎主代我受過了,連郎主這樣壯碩的男子漢都被她藥得兩頭晃盪,要是換了我,我還有命活著嗎?”邊說邊跪在了尚柔腳邊,仰頭道,“求女君為我做主,我要報官,我要為自己討要個說法,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來日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頭話剛說完,那頭念兒忙不迭尖聲反駁:“你這娼婦冤枉我,我幾時讓女使給你送燕窩了!你是個什麼東西,塵土一樣下賤的人,別打量我和某些人一樣,上趕著巴結你!”

    這話分明是在隱射自己,尚柔聽了板起臉來,斥道:“一家子和睦叫做巴結,你可真是好口才!說別人塵土一樣下賤,竟沒有拿鏡子照照自己,你也是下等女使中提拔上來的,既然在一個屋簷下,怎麼不能好好說話?”

    念兒還是不屈,嘀咕著:“橫豎我不受這樣的冤枉,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合起夥來陷害我……”

    話剛說完,就被邊上的祝媽媽高聲斥責了,“高娘小心禍從口出,自己做的好事,牽連到女君身上,就是掌嘴也不為過。”

    祝媽媽是有頭臉的老媽媽,幾句話說得念兒不敢回嘴,見實在無望了,又撲到陳盎身上嚎哭起來:“郎主,我是什麼樣的脾氣,別人不知道,您是知道的。既然都說我嬌慣,闔家上下也知道我和舍娘不對付,我又怎麼會打發人給她送燕窩!郎主,這分明是舍娘栽贓害我,郎主您看得明明白白,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榻上的陳盎因先前已經斷過了案,實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斷不出個所以然來。見兩個愛妾吵得不可開交,自己也沒這力氣應付了,煩躁地說:“算了算了,我還活著,總算沒出人命,這件事就這樣作罷,誰也不許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