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碧悠然 作品

1432.四個美人的娘 十二

話說到這裡, 幾乎是撕破了臉。

梁母向來溫柔,一時間門臉上掛不住。黑暗中又有人炮仗一般撲過來扶起梁母:“娘,你怎麼哭了?”

正是梁小德。

梁小德看向楚雲梨:“伯母, 我是很喜歡招兒, 但這不是你侮辱我母親的理由。我跟招兒之間……”

“少扯了,你們之間能有什麼呀?”如果說楚雲梨對著梁母還有幾分客氣的, 衝著梁小德就難以再剋制自己的脾氣, “她被定親時, 你在做什麼?”

梁小德張了張口:“我那時候登門也幫不上她啊!”

“現在就能幫了嗎?”楚雲梨呵呵,“已經準備給她定親了,沒有考慮過你。所以,你們母子趁早死心吧。”

說著, 楚雲梨丟下手裡的燒火棍,抬步就走。

“莫欺少年窮,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楚雲梨滿心不以為然,好大的臉。

往日裡不冒頭,一冒頭就喊定親。誰欠他的?

回到家裡,姐妹幾人已經洗漱完準備睡下。若不是楚雲梨還在外頭,她們都熄燈了。

“娘, 回來了?鍋中還有熱水,你趕緊洗了睡吧!”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姐妹幾人在搬完了東西后又把屋子裡裡外外仔細打掃了一番,這會兒都累了。

“招兒,你過來, 我有話問你。”

廖招兒聽到母親這語氣,總覺得有事發生,面色不自覺間門便慎重起來。

“娘, 何事?”

“梁家母子找上我,說是要選個良辰節日定親。”楚雲梨打量著她的眉眼,“你覺得呢?”

廖招兒張了張口:“娘說什麼就是什麼。”

“依我是吧?”見她點點頭,楚雲梨直言,“如果依我,我不贊同你嫁過去。當然,如果你執意,非覺得梁小德值得託付,我也不攔著你。”

廖招兒有點慌。

她從來沒想過婚姻大事這麼要緊的事情會由自己來決定:“娘,我……”

“你好好想想,不用這麼快給我答覆。”楚雲梨擺擺手,“回去睡吧,我也累了。”

廖招兒心裡長滿了野草,哪裡還睡得著?

*

一夜無夢。

楚雲梨早上起來,盼兒已經在做早飯,熬了一鍋粥,還切了昨天的醬牛肉。

“這麼早?”楚雲梨拿盆洗臉,“現在家裡就咱們幾個,你們想睡就睡,不用起早。”

姐妹幾人面面相覷。

她們多年來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不是母親不讓她們睡,但凡被祖母發現就會被罵,即便是冬日也一樣。

恰在此時,有敲門聲傳來。

楚雲梨過去開,門口站著溪平。

昨天楚雲梨說幫忙搬東西會給十兩銀子的酬勞,後來她掏出了銀子卻已經找不到人。

看見溪平出現,她轉身就想去拿銀子,卻見溪平遞了個麻袋過來。

“伯母,今天早上我路過糧鋪,看見有粳米賣,我就搶了一些,你們家需要麼?”

粳米是比白米更好的米,雪白雪白的,熬粥後會帶著一股清香,平時想買都不好買。楚雲梨滿臉意外,伸手接過,打開看了看,發現確實是上等粳米,頓時就樂了:“剛好家裡的米沒了,你這兒送得挺合適,多少銀子買的?”

溪平目光落在屋簷下的廖招兒身上,耳根羞紅一片,想說不要錢,又知道兩家非親非故,之前來往也少,貿然說不要,只會把人推得更遠:“這些是一兩銀子……這裡很好,搶的人很多,沒法談價錢。”

楚雲梨頷首,把米放到廚房,回房取了十一兩銀子遞過去。

溪平只收了兩個碎銀子,將銀錠留下了。

楚雲梨看到他通紅的耳朵,若有所悟:“這是昨天說好的酬勞,當時沒看到你人,收了吧。”

“伯母,你這是罵我呢 ,都說路見不平該拔刀相助,昨天我那就是看不慣廖家欺負人。”溪平樂呵呵,“酬勞就不用了。就這樣。”

語罷,急匆匆跑走。

溪平身量修長,長相也不錯……還是那話,長得不好看都到不了主子跟前伺候。

聽說府裡的老太爺很看重他來著,應該是個聰明的人。

楚雲梨回頭,見廖招兒已經躲進了屋中,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想法。

四朵金花,全部都嫁出去……不太放心呢。

楚雲梨翻了一下原身留下來的銀子,吃過早飯後,出門找了中人。

她想要買四個連在一起的院子,最好是每個都兩進大,如果能離衙門近一點就更好。

要求這麼多,根本不好買,中人記下了,說是有消息就過來找她。

楚雲梨又去了一趟原先李蓮花交繡工的繡樓,將她之前繡好的東西交掉,換得了一十多兩銀子。

掌櫃面對她時,態度挺熱絡:“這一次有三幅,一幅百壽圖,一副百子圖,一幅石榴小屏風,你要哪個?如果你你一個月之內交上,三幅全都給你,繡得好了,工錢有四十兩。”

楚雲梨搖搖頭:“最近我家裡出了很多事,我這……心情不好,靜不下心來,只想拿點廢料來試,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呀,掌櫃說是不是?”

掌櫃連連點頭:“那回頭你繡的小玩意兒也記得送過來,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我不會虧待了你的。”

李蓮花的繡工已經很不錯,但比起楚雲梨還是差得遠。

繡出一幅貢品來,買幾個院子都夠了。剛好李蓮花最近出了事,心境一變,繡出來了精湛的繡品也說得過去。

楚雲梨拿著銀子上街,又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這才往回走。隔著老遠,看到自家門口站著個人,又是梁小德。

簡直陰魂不散,聽不懂話一樣。

梁小德正對著開著開了一條縫的大門說話,乍一看門口沒人,那麼,廖招兒應該是站在門後的。

楚雲梨走近,梁小德瞬間門變了臉色:“伯母,您回來了。”

“我以為昨天晚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楚雲梨面色冷淡,“你站在這裡,想哄騙我女兒?”

梁小德:“……”

“我是真的心悅招兒,真的想照顧她一生。”

“臉皮可真厚,到底誰照顧誰?”楚雲梨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你一個月工錢多少?現在家裡攢了多少銀子?別的不說,你們成親之後,你娘和癱在床上的祖母由誰伺候吃喝拉撒?請人麼?還是你自己不上工留在家裡伺候?”

梁小德面色乍青乍白:“我是個男人,男女有別,不好伺候她們。”

楚雲梨頷首:“那你準備請人?”

梁小德張了張口:“我拿點工錢,請不了人。伯母,不管誰家的兒媳婦進門都要孝敬公婆,我們現在是辛苦一些,但我可以保證,以後絕對會彌補招兒,絕不讓她後悔嫁給我。”

楚雲梨冷笑一聲:“大言不慚,你怎麼好意思站在這裡的?我辛辛苦苦把閨女養大,費心教她繡花,我自己都還沒吃上幾頓她做的飯,更沒有得她伺候過,你們家卻跑來摘桃子,哪裡來的臉?滾!”

梁小德不甘心:“除非招兒一輩子不嫁人,否則肯定是要照顧夫家長輩。”

“她招贅!”楚雲梨順勢道:“不入贅的男人,我們不考慮結親。”

梁小德:“……”

“伯母,你正在氣頭上,等冷靜了咱們再談。”

楚雲梨將門關上,姐妹幾人在屋簷底下排排站,滿眼都是驚詫。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你們姐妹幾人的婚事,越想越睡不著,不管把你們交給誰,我都還是不放心。天亮的時候,我終於想通了,日後你們姐妹幾人都留在家裡招贅婿,那就不用伺候公婆,也不會受委屈了。”

姐妹幾人面面相覷。

只有女兒的人家,確實是會招贅婿入門。但都只是招一個,剩下的女兒還是正常嫁娶。幾人是做夢也沒想到母親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對視一眼後,幾人誰也沒出聲。可能就如梁小德說的那樣,這會兒母親不夠冷靜,等她冷靜下來,應該就會改主意了。

關於入贅的事,姐妹幾人過就忘,一點都沒敢往外說。

不過,她們也沒地方說,整天都關在院子裡。

*

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天,楚雲梨一直有打聽廖家那邊的動靜。

那麼多的銀子沒了,廖家夫妻一直都在暗中尋找,甚至還去偶遇了附近的幾個賊,但也僅此而已。

畢竟,那裡面的東西之前那一部分是見不得光的,如果這些東西被主子發現 ,夫妻倆絕對要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個消息,那就是張芸兒離開了廖俊齊,搬入廖俊偉他們如今住的那個院子。

雖然沒有請客擺酒,但聽說過他們的人都知道,一人這是結為夫妻一起過日子了。

就是……稍微講究點的人家,不管是幾娶幾嫁,都該正經辦個喜宴。

這不明不白的,不像樣子。就村裡那些窮苦人家續娶,沒銀子請所有親戚友人,都會辦上兩桌,請親近的人來吃一頓。

眾人背地裡都在說張芸兒不知檢點。

張芸兒心裡也苦。

她和廖俊偉私底下來往已經有好多年,一開始是瞞著所有人的,幾年後就被廖家夫妻發現了。當時她跟天塌了似的以為自己要倒大黴,但實則上,夫妻倆根本就沒管這件事。

夫妻倆認為這種事情都是女人吃虧,再說有孫子夾在中間門,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對張芸兒做什麼。

兩人的來往就越來越密切,後來甚至租了院子。

這都像一家三口一樣過日子了,眼睛再瞎的人也知道她和廖俊偉之間門不清白。夫妻倆不怎麼會見到她,但每次見面都還挺客氣。

總之,在張芸兒眼中,廖母怎麼都要比家裡那個潑婦一樣的婆婆要好得多。

但這只是她以為的罷了。

張芸兒搬入廖家的第一天,她還在收拾行李呢,就被婆婆催做晚飯,她叫了吃晚飯,一家子就坐下等著她將飯送到手裡。

等她忙完過來,只剩下了一些湯湯水水。

說實話,即便是原先廖俊齊家裡,都不會這麼對她。她再不檢點,廖俊齊也在外頭找了女人,再說,她和廖俊偉來往,是母子倆親口答應的。

隨便對付了一頓,張芸兒躺在廖俊偉身邊過了一夜,還挺愜意。

往日兩人睡在一起,總有些提心吊膽。如今成為了夫妻,再不會有人跑來捉姦。

但是,隨著丟銀子的時間門越來越久,廖家夫妻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為了找銀子,兩人還請了好幾天假……對外就說是需要時間門搬家。

銀子找不到,夫妻倆都怪在了她的頭上。

張芸兒受不了這其中的落差,之前和廖俊偉偷偷摸摸的時候,夫妻倆對她都挺客氣的,不止一次當著她的面罵李蓮花。

這態度說變就變,跟天似的,誰受得了?

這一日早上,張芸兒覺得天天喝那個粗糧粥剌嗓子,憑著廖家夫妻在主子跟前的臉面,根本不需要這麼省。於是她自作主張,往裡面加了兩把細糧。

結果,廖母出來看見後直接掀了桌。

張芸兒嚇一跳,心裡也特別委屈:“娘,我好不容易做好的飯,掀了浪費了。”

廖母惡狠狠瞪著她:“災星!我兒子遇上你就沒好事。”

張芸兒:“……”

這話從何說起?

“您是長輩,心情不好的時候說幾句難聽話我能理解,但還是請您不要罵我災星。還有,我站在這裡,不欠任何人的情分。”

應該是廖家欠了她才對。

廖母抬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直接把張芸兒都打懵了。

兩家認識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回捱打。往日都是看著李蓮花這麼狼狽,如今居然輪到她了?

“我是根寶的娘,在孩子面前,好歹給我點面子。”張芸兒險些要氣瘋了,“你心情不好,但跟我有什麼關係?銀子丟了,又不是我拿的,我感覺銀子就是李蓮花偷了!東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見的,若說和她無關,鬼都不信。”

廖母也懷疑那邊,但沒有證據。之前就想上門去找,結果連門都進不去。事情都過去四五天了,這時候即便是強行闖進門,東西也肯定不在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賤人,蓮花也不會跟俊偉撕破臉,如果蓮花是廖家的兒媳婦,即便東西在她手裡,那也還是在我廖家。現如今她恨我們入骨,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你在這裝什麼無辜?”

廖母越說越氣憤,又甩了一巴掌。

這一下,張芸兒兩邊各一個五指印,特別對稱。

“我……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俊偉他不和來往,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啊。”

話是這麼說,但這天底下所有的長輩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孩子會主動做錯事,若做錯了,那一定是被旁人引誘的。

“如果不是你這個賤人勾引他,他又怎麼會對你一個半老徐娘念念不忘?”廖母滿眼鄙視,“就你這張醜臉,乍一看比我小不了幾歲。也就是你手段高超,拿捏住了俊偉,所以才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俊偉早晚會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到時……呵呵!”

廖俊偉此時在茅房裡,本來他腿都蹲麻了,早就該出來的。可剛剛起身就聽到院子裡的婆娘起了爭執,這時候出去,那就只有受夾板氣的份,於是,他重新蹲了回去,確定外面已經沒有在吵,這才提褲子出門。

張芸兒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未語淚先流:“俊偉,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婚姻大事講究個兩廂情願,如果你們家實在不喜歡我,我現在就走。”

廖俊偉張口就來:“哎呀,我娘就是那個脾氣。”

張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