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碧悠然 作品

1318.命好的女子 三合一

楚雲梨如今在攝政王府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不是闖書房重地,就不會有人阻攔她。

她多走了幾步,就到了高南月的窗外。

高南月滿臉慘白, 趴床上奄奄一息,說話都有氣無力。看見她出現,眼睛大亮。

“陳夫人, 求您幫我。”

楚雲梨似笑非笑:“王爺想把你留在身邊……”

“如果是你帶我走,他不會攔著的。”高南月很清楚攝政王活到今日有多難,他絕對捨不得自己的小命。

如果陳芙蓉帶走她是為了殺了她,攝政王可能會拼死一搏。但陳芙蓉只是單純的把她送回高家,攝政王又不是瘋了,絕不會為了這個事得罪陳芙蓉。

“我的意思是, 你們倆能湊在一起不容易, 你如今受傷這麼重,回家後也沒有好大夫,還不如留在這裡。”

高南月張了張口。

可是,她現在有些弄不清楚攝政王對她是什麼樣的態度,如果真的感念她小時候的照顧之情, 不應該這麼對她才是。

這真的是把她往死裡打,且他到現在都沒有解釋過哪怕一句。

只要他說,她就信!

可是他都不說,簡直毫無緣由。高南月哪裡還敢留下?

再留在這裡, 哪天死了都沒人知道。

“陳夫人,幫幫我吧,求你了。我爹……”

楚雲梨擺擺手:“攝政王對你情深意重,你對他也不是沒感情,我一個外人, 可不好插手你們之間的事。你好生待著吧!”

高南月特別想要離開,眼看陳芙蓉要走,她徹底慌了,大吼道:“王爺那麼霸道,我並不是自願留下,而是被他強迫的。陳夫人,你也是女子,應該能夠理解我的難處,該幫幫我才是。”

“他強迫你留下?”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母子被關在大牢裡的那天晚上,你是拿著攝政王的令牌去大牢裡見我們的。他就算是強迫了你,你也有辦法可以離開,能走而不走,怪得了誰?”

高南月是因為自己受了傷走不了,府裡的人又不聽使喚,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楚雲梨身上。

她現在特別後悔自己當初身康體健時為何要留下……那時就不該心軟。

楚雲梨轉身離開,攝政王府的景緻很不錯,楚雲梨看過不少繁華的府邸,眼光還行,都覺得這院子值得一逛。

攝政王倒臺之後,這院子應該會被人收回,可能會被皇上拿去賜給王爺,可能會分成幾個小院子賜給朝中的官員。等到換了主人,院子裡的景緻肯定也會通通換掉,到那時,想看也看不到了。

就攝政王虛弱成那樣,用不了多久就會完蛋。看一眼少一眼,楚雲梨不浪費這個機會,出門之後沒有往大門的方向去,而是饒有興致地到處轉悠。

越往後院走,風景越好,裡面還有池塘水榭,越是靠近池塘,越是涼快,楚雲梨打算去亭子裡坐會兒再走,還沒走近,看見裡面坐著一抹粉紅色的身影。

她有些意外,側頭問身邊跟著的丫鬟:“你們王府裡除了王妃之外,還有其他女眷?”

丫鬟低著頭,真不覺得這是個好差事,這人得罪不起,但是,又不能讓她到處走,聽到這問話,硬著頭皮答道:“那位是府裡的雨姨娘。”

“姨娘?”楚雲梨好奇問,“得寵麼?”

丫鬟不知該如何作答。

楚雲梨轉而又問:“王爺找她的時間多不多?”

“就除了在王妃院子裡,都在雨姨娘處。”丫鬟聲音越來越小。

楚雲梨愈發來了興致,攝政王心裡的女子是高南月,得知佳人羅敷有夫,還要把人夫君弄死將人搶過來放在身邊。

這麼深的感情,攝政王不該寵別的女人才對。

兩人在這邊一問一答,動靜不小。亭子裡的女子察覺到了,回過頭看見楚雲梨時,一臉的疑惑。

陳芙蓉兒子都已經成親,並不年輕,哪怕她保養得宜,看起來也二十好幾,和攝政王不是一代人。

“您是……”

楚雲梨隨口道:“是你們王爺的客人。”

這位雨姨娘一開口,楚雲梨就知道她為何會得寵了,這聲音和高南月幾乎一模一樣。

說話的功夫,楚雲梨心裡已經有了個主意,笑道:“王爺受傷那麼重,你不在旁邊侍候,居然在這裡躲清閒?”

雨姨娘不知道面前人的身份,聽到她一副說教的語氣,心下有些不滿:“是王爺不許我去前面的。”

楚雲梨側頭吩咐丫鬟:“帶她過去,在王爺痊癒之前,她都得伺候在王爺身邊。”

外面的人都說攝政王行事暴戾,但是雨姨娘沒有感覺到。攝政王對她說話像來溫柔,就喜歡聽她說各種事,不管是話本還是閒言碎語,他都特別耐心地聽。

雨姨娘從進府就養尊處優,王妃看不慣她,各種為難於她,但是她從來沒有受什麼罪,不管什麼樣的為難,都有王爺幫忙擋下。聽說王爺出事,她就已經想要過去伺候,只是底下的人不允許而已。

聽見楚雲梨這樣的吩咐,雨姨娘歡喜之餘,愈發好奇面前之人的身份。

“夫人是……王爺流落在外的親戚麼?”

楚雲梨連連擺手:“我可沒那麼倒黴。”

雨姨娘:“……”此話是何意?

她一臉茫然。

攝政王權勢滔天,這天底下有一大半的人都願意與攝政王扯上關係,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來了不少。這位可以在王府做主,和王爺不是一般的親近,居然這樣說話。

雨姨娘不敢多問,帶著一群下人,跟著丫鬟去了前面的大院子。

攝政王自己住的院子很大,高南月如今就坐在他旁邊的廂房裡。看見楚雲梨去而復返,高南月心裡生出了無限的期盼,難道陳芙蓉改主意願意帶走她了?

隨即,高南月就看見了陳芙蓉身邊的那個妙齡女子,她梳著婦人的髮髻,長相柔美,五官精緻。

“這是誰?”

高南月心生疑惑,她在王府裡妾身未明,但地位超然。從來都是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問什麼問什麼。

楚雲梨似笑非笑:“這是王爺的雨姨娘,王妃生氣回了孃家,王爺身邊可不能沒人伺候,剛才我在園子裡碰上,就順便把人帶過來了。”

雨姨娘出身小戶之家,機緣巧合之下與攝政王相識,來了王府之後學了不少規矩,哪怕她很得逞,也從來不敢傲氣。

後來聽說王爺身邊出現了一位高姑娘,以有夫之婦之身得王爺寵愛,兩人幾乎同進同出。她再得寵,也遠遠比不上高姑娘。就更不敢傲了。

聽到高南月質問,急忙福身行禮:“這位可是高姑娘?妾身雨兒,見過姐姐!”

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要論資排輩,後宅也一樣。本來誰先進門誰是姐姐,但是雨姨娘並不敢託大。

高南月看著面前衝自己心裡的柔美女子,心都涼了半截。

她一直以為王爺娶王妃是父母之命,推脫不掉才有了這門婚事,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王爺身邊還有個雨姨娘……她來王府也不是一兩天了,很明顯,王爺在刻意瞞著她這件事!

高南月願意留下,是以為王爺對自己情根深種,她離開之後他要鬧事。

結果,這男人娶了長輩安排的妻子,還在外頭有了妾……他根本就沒有自己口中的那麼在乎她!

高南月越想越氣,吩咐丫鬟將她挪到正房。

丫鬟不動,高南月自己往地上爬。

她身上有傷,每動一下都很痛,但她卻不管不顧。又因為傷得太重,她自己根本站不起來,掙扎到床邊後,直接摔倒在地上。

高南月摔了!

伺候她的丫鬟頓時變了臉色,眼瞅著人掙扎得厲害。無奈之下,她們只得報到攝政王面前。

攝政王哪裡捨得讓高南月傷上加傷?

“把她抬過來。”

高南月讓人抬著進了正房,她看著床上的攝政王,未語淚先流。

“我總覺得,你不是我記憶中的阿志,已經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你能不能放過我,放我回家?我求你行不行?”

攝政王啞然:“我可以解釋。”

“我不想聽。”高南月伸手一指雨姨娘,“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她梳著那樣的髮髻,難道她不是你的女人,難道你沒有睡過她?阿志,原來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王妃你是遵從長輩之命不得不娶,那這個女人呢,她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攝政王一臉無奈:“她的聲音很像你,你沒發現嗎?”

聞言,高南月愣了愣。

她回過頭,看向卑微的雨姨娘。

攝政王繼續解釋:“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和你都沒有可能,所以我在一次酒後將她留在了身邊,和你重修舊好之後,本來我想找個機會將她打發了的,只是一直不得空。你放心,一會兒我就讓她走。。”

雨姨娘愕然。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得了攝政王的喜歡,讓攝政王對她比對王妃還要寵愛……原來就是因為她的一副嗓子?

“王爺,不要讓妾身離開,妾身家裡嫡母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您將妾身送回去,妾身會……會死的!就算不死,也會很快被他們再次嫁出去,嫁給那些老頭子,或者給人配冥婚!”

雨姨娘能夠在出身尊貴的王妃手底下安穩度日,憑的自然不單是攝政王的寵愛……畢竟,想要悄悄弄死一個人的法子多的是。

她哭得傷心至極,看王爺心意不改,她立即轉而朝著高南月跪下:“高姑娘,妾身聽說您心地善良……妾身已經是王爺的人了,離開王府就是殘花敗柳,回家後一定沒有好日子過,會死得很慘……妾身自知比不上您,自知配不上王爺,我絕對不會和您爭,也絕對不會出現在王爺面前,希望您能收留奴婢,奴婢以後乖乖待在偏院,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奴婢生來就沒有母親,前面十幾年很慘,就是在王府才過上了兩年安慰日子,求您了……”

她一邊求,一邊磕頭。

很快就磕得額頭紅腫。

高南月滿臉是淚。

楚雲梨看不下去了,沒有人會呆成這樣,看著人家磕頭毫無所覺……怎麼可能?

“高南月,折磨人很舒服麼?願意留人就留,不願意留下就給人一個痛快,悶著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高南月賭氣地道:“她是王爺的人,我又不是王府之人,哪裡能夠決定她的去留?”

攝政王可不打算留下雨姨娘。

楚雲梨呵呵,譏諷道:“人家是讓你幫著求情。王爺將你放在了心尖尖上,只要你開口求情,人就能留下。你不願意求情,她就得被送回孃家等死。就這麼點事兒,你就說願不願幫忙吧?”

攝政王皺了皺眉:“把這女人送走。”

立刻有管事上前拉扯雨姨娘。

雨姨娘不肯離開,柔弱地趴在地上哭得跟一個淚人似的。

高南月偏頭不看,卻剛好對上了楚雲梨譏諷的目光,她嘴硬道:“這個女人心思很深。留在王爺身邊不知道要做什麼,以防萬一,還是送走吧!”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還不是攝政王妃呢,這麼善妒,真正的王妃都能容得下她,你卻容不下!”

高南月硬著頭皮:“陳夫人,還是那話,我不是王府的人。”

“很快就是了。”楚雲梨轉身,閒庭信步一般離去。

雨姨娘還是被送出了門,到了門口,楚雲梨讓人將她接了過來。

楚雲梨準備讓人去打聽一下,如果雨姨娘的家人真如她口中那般,那就給她找個穩妥的去處。如果不是,乾脆把人送回攝政王府,由著幾人去鬧。

攝政王為了活命,什麼都願意幹,哪怕他很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權利,最後還是妥協了,三日之後,皇上收到了他送去的東西。

關於攝政王身上發生的那些事,瞞得住這天底下大部分的人,但是卻瞞不住皇上。

皇上知道他交出的東西多半都是真的,於是很快就將攝政王手底下的那些人手給清除掉了……做了壞事的全部下了大獄,沒來得及辦壞事的,直接降職發配到了外地,先幹個幾年再說。

牆倒眾人推,這話一點都不假。

前後不過三天,攝政王手底下的人被關的關,貶的貶,有意朝他靠近的人更是龜縮起來,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那些本來就被攝政王迫害和討厭攝政王所作所為的官員,立即開始彈劾。

又過兩天,攝政王身上的罪名已經累積到了一百多種,有人證物證的佔了大半。

只按這些罪名,攝政王足以被五馬分屍。

不過,皇上雖年幼,卻懂得知恩圖報。他出面,宣了陳芙蓉進宮。

楚雲梨進宮不是第一回,還算坦然,皇上沒有在正式的場合見她,而在御花園中釣魚。

小小年紀就學會釣魚,攝政王功不可沒。曾經皇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手頭都沒有正事做,只能釣魚打發時間。

“陳東家,明人不說暗話,這一次的事情多謝你了。”

楚雲梨福身行禮,還未來得及屈膝,皇上就已經擺手叫起。

“不必這麼多禮,說起來,你還是朕的恩人呢。”

皇上這麼說,哪怕楚雲梨心裡也這麼認為,嘴上卻不能認!

“皇上言重。”

皇上擺擺手:“又客氣,今兒叫你來,是想問一問你對攝政王的所作所為有什麼想法。”

“該怎麼定罪就怎麼定啊!”楚雲梨一臉坦然。

皇上笑了:“按照律法,將他凌遲處死都不為過,既然陳夫人也贊同,那就好辦了。”

楚雲梨出宮,一路還算順利。

翌日,皇上下旨,言陳府幾代為朝廷鞠躬盡瘁,特意封陳利民為安國侯,陳芙蓉為超品國夫人。

許多人都不知道攝政王已經中毒之事……不然,皇上不敢這麼幹。下毒乃小道,不該宣揚誇讚,否則眾人紛紛效仿,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楚雲梨沒想到皇上這麼講究,居然還賜了陳府一個侯府爵位,由此也可以看出,皇上是真的被逼到了絕處。如果不是楚雲梨突然橫插一槓子,皇上多半鬥不過攝政王。

說白了,連這天下都是楚雲梨幫忙奪回的,皇上給一個侯爵也不算過。

其實皇上還想給更多,只是怕惹人懷疑而已。

侯爵之位,陳府拿得不虧心,這祖祖輩輩往戶部送了不少銀子,但凡遇上大災大難,陳府都會主動捐錢捐物,之前沒少被皇上口頭誇讚過。

陳利民人還在家裡養傷呢,天上掉下一個爵位……這在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他都以為自己要被人汙衊上反賊的罪名被打死了,想到峰迴路轉,變成侯爺了。

外人聽到陳府得封爵位,倒也不會多想,畢竟陳府過了委屈,之前還為朝廷賺那麼多銀子呢。

但是,這個消息傳入攝政王的耳中,他的心裡簡直都在滴血。

這是陳芙蓉拿他辛苦經營了好幾年的勢力換來的爵位!

攝政王心中恨極,又想了一番,等到自己翻身要將母子倆如何如何,怒氣才平復了幾分。

稍晚一些的時候,宮中來了旨意。

關於攝政王爺姜青志犯下的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七條罪名,要請他去大牢裡細查後定罪!

攝政王府被抄,所有的下人充作官奴。

直到被拉上了囚車,姜青志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前幾天他還是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攝政王,這麼快就淪為階下囚了?

還有,什麼一百三十七條罪名……他承認自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應該沒有一百多條罪命。這應該是皇上想要除掉他故意編出來的。

不管編不編,將心比心,如果他處在皇上的位置,看見一直給自己添堵的人倒了黴,絕對會趁他病要他命,一棍子把人打死最好,絕不給人翻身的餘地。

年輕的帝王手段稚嫩,但是朝堂上有那麼多的保皇黨,他們會為皇上出謀劃策。

想到此,姜青志心裡明白,他這一次,多半是不能平安脫身了。

值得一提的是,高南月不是攝政王府的人,在王府被抄後,她就被丟了出來。

她身上有傷,自己走不動,只能趴在地上,顯得特別狼狽。

她是安國侯的前夫人,攝政王府權勢滔天,陳家母子之前險些被害死……眾人不知道其中內情,高南月也不會主動告知。

現在安國侯母子是慌上面前的紅人,哪怕討好不了,也絕對不能得罪。於是,在高南月請求人把自己送往侯府時,立即有人自告奮勇。

攝政王府被抄,皇上又下了旨。讓將王府騰出來做安國侯府。

楚雲梨不知道姜青志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生氣,反正她心裡挺爽快的,還覺得皇上挺上道。於是,她在又一次進宮謝恩時,提出了一些賺錢的好法子。

皇上聽得眼睛大亮,立刻安排了官員對接。

楚雲梨從宮中出來時,心情還不錯,剛到府門口,就看見那裡趴著一個人。

母子倆早就已經吩咐過,絕對不要接待高家人,看見高南月,直接把人攆走。

高南月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門房也不好攆,已經派人通知了高家,只是那邊一直沒有派人來接。

“你怎麼在這?”

高南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抬頭看見一身誥命服顯得雍容華貴的陳芙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她那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做個商人婦,心裡還有點不甘心,不止一次寬慰自己好歹能衣食無憂,還能讓孃家人不為銀子發愁。可是,遇上了姜青志後,她雖然知道兩人之間不可能,更不想搭上自己的名聲和他糾纏,但還是挺享受一手遮天的攝政王愛慕於她。

誰知道一轉眼,攝政王倒了,陳利民成了侯爺。

雖然這個侯爺沒有實權,但也是正經的侯府!

憑著高家,她壓根入不了侯府。

如果沒有遇上姜青志的話,她已經是侯夫人了。

“母親,我……”

楚雲梨皺了皺眉:“你這什麼記性?我讓你改口!”

高南月看到她眼中對自己的厭惡,微愣了愣。她不是記性不好,而是故意試探。

看這樣子,婆婆好像真的不會再接受她了。

“陳夫人,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把阿志害到這種地步的?”

楚雲梨不著急回府,本就是特意留下來看高南月要怎麼扯的,聽到這問話,真心覺得自己低估了她的臉皮。

“什麼地步?”

高南月咬牙切齒:“抄家下獄!”

“說得好像我們家沒被抄過,我們母子沒去大牢待過似的。”楚雲梨嗤笑,“我們母子是不是被冤枉的,你最清楚。而姜青志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可不是我們母子汙衊的,他自己幹了那麼多的壞事,被律法嚴懲,活該啊!”

高南月有些恍惚:“他是身不由己……”

楚雲梨一臉驚奇地看著她。

“話說,你沒發現自己的心意嗎?姜青志已經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懂理的人都知道他該死,你讀過書,卻還在為他辯解。你對他,當真沒有感情嗎?要不,我送你去大牢陪他?”

聽到最後一句,高南月嚇得魂飛魄散,她動彈不得,卻努力撐起身子連連擺手。

“不要不要,我什麼都沒有做,不關我的事,我沒有觸犯律法,你不能這樣。”

楚雲梨呵呵:“不要待在我家門口!自己滾遠一點。”

高南月看著她的背影,心下特別後悔。

高大人到底不敢放任女兒呆在侯爺門外……侯府的名聲他賠不起。

關於姜青志犯下的那些罪名,很快就被公佈了出來,他自己也認了罪。

不認不行,如果不認,他會被直接打死……曾經他對待那些被冤枉的官員,就是這麼幹的。

和那些被冤枉後不得不認罪的官員不同的是,他自己是真的幹了那些事。直到板子上了身,加上他中毒後的疼痛,他好幾次死去活來。在一片疼痛裡,他才驚覺自己過去那些年幹了些什麼好事。

“犯人姜青志,五馬分屍!”

姜青志渾身都是傷,聽到這話後,他再也忍不住,昏死了過去。

關於攝政王犯下的罪名在京城流傳了好久。

說實話,姜青志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命足有好幾千條,此人怎麼死都不為過。

隨著姜青志被五馬分屍,攝政王權傾朝野的世道已經過去,皇上親政,立刻開恩科選拔官員,朝堂一片欣欣榮之相。

*

某日,楚雲梨半夜被人叫醒,新提拔來的管事等在門口。

“夫人,周大人來了,沒有著官服,此時人在後門處。”

周大人是新提拔上來的虎營統領,和楚雲梨有過兩面之緣,大家不熟。

楚雲梨起身:“有說是為什麼事嗎?”

管事低著頭答:“據說是替皇上送禮。所以小的才把夫人叫起來……”

楚雲梨裹上了披風,一路疾走,到了偏門處,果然看見了一身綢衫的周大人。

“大人,這麼晚了,可是有事?”

這都已經子時過半,有事情也不該大晚上來打擾。

周大人拱手:“夫人,本來不該晚上登門,只是這東西……皇上特意囑咐了要掩人耳目,夫人收下吧。告辭!”

人再次拱手,很快消失。

皇上送的東西,不管喜不喜歡,都得表示出很喜歡的樣子。楚雲梨親自上前,掀開了那個麻袋,手還沒碰著麻袋,她已經聞到了滿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一出,楚雲梨若有所悟,掀麻袋的動作也有原先的小心翼翼變成了一把扯開。

麻袋裡滾出了一個修長高大的男人,正是姜青志。

那個被五馬分屍的根本不是他,只是“攝政王”而已。

楚雲梨彎腰瞅半晌,愈發覺得年輕的皇上行事有些活潑。

“先關到偏院去,別讓人瞅見了。有事情明天再說。”

她回去睡了一覺,陳利民得知了此事,還特意趕了過來。

“娘,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陳利民在做生意這件事情上特別有天分,但是做侯爺……他沒學過,總覺得身為朝臣不敢大意。

他做生意是得心應手,做官員嘛,簡直處處都放不開。

事實上,楚雲梨就看出了他是這樣的性子,已經私底下跟皇上說過,爵位可以要,做官就算了。

只看以後陳利民的兒子願不願意,如果願意,楚雲梨會盡心盡力教導,若是不願,她也不會勉強。

“沒什麼意思,就是把人送來隨我們處置而已。”

陳利民點點頭:“那……我去忙了。”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可以行動自如,但是還沒痊癒。楚雲梨囑咐:“你少走動,少坐!”

“知道了。”陳利民特別喜歡做生意,他不想趴床上閒著,前幾天簡直閒得他渾身癢癢,難受急了。

*

楚雲梨不慌不忙,洗漱完用過了早膳才往偏院去。

彼時,姜青志還在昏迷之中。

昨天晚上黑漆漆的,楚雲梨都沒有仔細看他,才發現他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囚衣,這種天氣,冷倒是不冷,就是囚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跡,有一些還粘在了傷口上……確實是有點兒慘。

楚雲梨用腳踢了踢他,把人踢得滾了出去。

姜青志眉頭緊皺,緩緩睜開眼睛,當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明亮天空底下,頓時愣住了。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睜眼都是黑漆漆的,鼻子裡都是難聞的血腥味和各種臭味混雜。

他一側頭,就看見了楚雲梨。

“你……這是哪兒?”

楚雲梨似笑非笑:“就在昨天,罪臣姜青志已經被五馬分屍。”

姜青志微變,也就是說,覺得他已經是個死人了。無論陳芙蓉如何折磨他,都不會有人知道他的遭遇。哪怕他跑出去告狀,也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身份。

他越想越害怕,心中惶恐不已,強撐著道:“我是犯人,自有律法處置。不是你一個普通百姓可以隨意欺負的。”

楚雲梨笑吟吟提醒:“現在我是超品的國夫人了,不是普通百姓。”

聞言,姜青志臉上神情僵住。

他突然又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拿自己的權勢換爵位的做法……可以說,是因為陳芙蓉扳倒了他,才得了這個國夫人的誥命。

“陳芙蓉,你卑鄙!”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如你!話說,沒有你胡亂摻和,大牢裡好像不如原先那麼狠了,我記得之前還有拔舌頭的刑法來著。要是你的舌頭拔掉了,大概也沒這麼利索。其實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對付你,不過……我是個好人,就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要不然這樣好了,一會兒我讓人去請高南月過來,看她還願不願意照顧你。”

說到這裡,她想起什麼,點了點額頭道:“不能把人請到這個府上,不然,人家還以為他們夫妻要重修就好。這個兒媳婦我絕對不要了的!”

姜青志面色複雜:“南月是個很善良的女子,之前她留在我身邊,不是她自願,是被我逼迫。我說了,如果她敢走,我就殺掉你們母子。如果殺了你們母子她還不出現,我就去屠街,一天不出現我屠一條街。兩天不出現,我就一天屠兩條街,等到我把這天下人屠盡,肯定能把她找到。”

楚雲梨一臉驚奇,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奇葩?

她忍不了,上前把人踹了一腳。

姜青志連掙扎都沒有,就被踹得滾了幾滾。

楚雲梨收回腳,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深情?我們母子從來沒有得罪過你,街上那些普通百姓更是連你們兩人都不認識,憑什麼要為了你們之間的愛情被屠?你當人命是什麼?”

姜青志說這些話主要是為了給高南月開脫,他身上的傷很痛,五臟六腑也在痛。剛才是強撐著才說了那麼一大段,此時累得氣喘吁吁,他又被踹了一腳,他是真的打不起精神來說話了,乾脆閉上了眼睛。

世上是姜青志已經是個死人,陳家母子絕對不會放過他,反正都是一個死,他如今活著的每一刻都在遭受煎熬,晚死還不如早死。早死早解脫。

楚雲梨吩咐人準備馬車,將他帶到了兩條街之外的一個小院子裡,那也是陳家的宅子之一,只不過這地方院子不好買,順便買下來安頓不喜歡的親戚的。

現如今空置著,楚雲梨把姜青志挪過去以後,沒多久高南月就到了。

高南月聽說前婆婆有請,立即出門赴約,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必須要在婆婆面前留個好印象,還有陳利民……之前兩人做夫妻時,感情真的很不錯。她懷疑陳利民想見她,只是借了母親的名義約人。

不管母子倆誰要見她,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最近這些日子,高南月家裡簡直過不下去了,一家子都嫌她丟人。親爹孃看見她就罵,親哥哥更是問她為何還不去死。

高南月天天關在自己的屋子裡,死活不出去見人……一直賴著,她打算賴一天算一天。

如果家裡的人真的要動手殺她,那……她也只能去死。

她沒有別的去處,馮林已病死,姜青志被五馬分屍,世上再沒有人會護著她了。

進了小院子,高南月心裡的期待之意越來越甚,當她在院子裡站著的前婆婆時,心裡頓時失望無比。

如果來的人是陳利民就好了。

“陳夫人,找我什麼事?”

高南月裝作一本正經,沒有刻意親近,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其實她特別想喊母親,但是她知道陳芙蓉不喜歡,這種緊要關頭,不能討得母子倆的歡心,也絕不能惹陳芙蓉厭惡。

楚雲梨伸手一指:“吶,我是個好心人,送你們一雙有情人團聚。”

聽到“一雙有情人”,高南月頓時眼睛一亮,當她看清楚是姜青志時,頓時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是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