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檸草 作品

第116章 山匪(十四)

    可見他選擇了一條截然相反的路。

    “這東西被毀對你有影響?”趙如眉稍一思索就推測出小縣令過來的目的,不管是邪怨提出合作奪取怨牌,還是等怨牌被毀再出現,都代表怨牌影響到了他。

    “嗯。”

    跟聰明人談話就是省心,季淮安頷首說:“毀掉一個掉30%的秩序穩定度,如今我的秩序穩定度只剩37%,一旦掉至30%以下,我就得強退副本了。”

    “可以再漲吧。”趙如眉溫聲問。

    “可以,給我兩天時間。”季淮安點頭說:“縣衙的怨牌如今在我手裡,等穩定度漲上去,我會給你。這兩天你就暫時在沙壘道休息休息,糧食布匹藥草之類的我會差人送過去。”

    “行。”

    趙如眉一口答應,小縣令這番話算是解釋了之前為何絕口不提祭壇線索。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在不確定另一個玩家是否可信的情況下,都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主線。

    而邪怨主動找上他合作這點,短期來看事關主線,確實是有利可圖。但與邪怨合作就代表著雙方徹底撕破臉皮,如果實力懸差巨大也就算了,在雙方旗鼓相當情況下,只要腦子稍微想得長遠些,就能明白弊大於利。

    不過即便腦子清醒的人能想到這點,大多數都做不到像小縣令這麼坦然豁達,開誠佈公。

    不論是等怨牌被毀再出現,還是乾脆告知主線與給出下一個怨牌線索,他已經做得很有誠意。趙如眉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不踐踏他人心意,哪怕心意很小。

    怨牌被毀,風沙縣城秩序下降,這表示必有一番混亂。她在這時候回沙壘道兩天,倒像是去躲清閒。

    “六個怨牌裡被鎮壓的都是五惡怨靈,五惡指的是大怨、大恨、大怒、大殤、大智,每一個怨靈都是集五惡於一身,經歷苦大仇恨。它們能在白日行走,橫跨千里復仇。”

    季淮安把從邪怨口裡套出來的情報分享說:“我來的時候三個怨靈已經離開,風沙縣城裡還剩兩個。怨靈對這些邪怨應該有壓制作用,不然它們不必這麼急躁。”

    “怨靈可以汲取它們能量。”趙如眉想到自己目睹的那一幕,點頭說。

    “那看來只要收屍就行了。”季淮安神色輕鬆。

    趙如眉看了眼天色,踏出門檻跟小縣令一前一後走出了這棟別院。

    凌家的怨牌已被處理,縣衙的怨牌在小縣令手裡,那就只剩下另外四家。趙如眉思考著這回收穫,兩人在鵝卵石岔路口時,季淮安提醒道:“從側門走。”

    趙如眉看了眼兩條路,點頭跟上。

    路過一個院內栽著大樹的庭院時,趙如眉手心裡的白色殘缺意識團忽然跳了下。她停下步伐望向院內,原本支著窗的房間忽然伸出一隻纖細手臂,啪的一聲把窗關上了。

    手心裡的白色殘缺意識團還在蠕動,似乎格外激動。

    “我有點事,你可以先走,我會直接回沙壘道。”趙如眉停下步伐對小縣令說罷,再度靠近庭院。

    季淮安想到袖子裡的宣紙,視線落在女子臨時起意的背影上,索性站在原地等待。

    “叩叩——”

    趙如眉留意到掛了個鎖頭的房門,徑直靠近被關上的紙窗敲了敲,頓了一下說:“屋主人在嗎?如果不在我就要衝進來抓壞人了。”

    “我,我在,我是屋主人,這裡面沒有壞人。”一道文弱的女孩嗓音怯怯響起。

    “過來開一下窗。”

    趙如眉側身走到一旁,溫聲說。

    她等了大概四五秒,紙窗重新被推開。一個長著鵝蛋小臉的小姑娘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裡面盛滿了緊張與拘謹。

    “是誰把你鎖在這裡的?”趙如眉視線越過小姑娘,發現這是間書房,語氣溫和問。

    “是嬤嬤,嬤嬤說家裡出了事,讓我們三個乖乖待在這裡。她還說等孃親辦完事,就會回來找我們。”小姑娘聲如細蚊地回答。

    手心裡的殘缺意識團已經有些發燙,趙如眉默了下又問:“你爹叫什麼名字?”

    “凌上青。”小姑娘說。

    凌家二爺,凌上青。

    趙如眉看了眼手裡的意識團,示意小姑娘靠近些張開手,“給你個東西。”

    “這是什麼?”

    隨著白色意識團滾到手心裡,小姑娘頭一次見,她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何瞧著有些鼻酸,心底更是生出了有什麼東西失去了怎麼也抓不住的感覺。

    “是你家人給你的,你猜猜是誰給的?”趙如眉擺出考考你的語氣問。

    “是孃親嗎?”

    小姑娘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想到被關在這裡好幾個時辰,一直沒有人來,連最疼她們的孃親也沒了消息。她剛想哭,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泣說:“我想孃親,我想孃親了,她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找我和妹妹?”

    “素茹,素茹……”

    殘缺意識團的光芒忽然亮了些,裡面傳出細微卻迫切的聲音,細小到連趙如眉不仔細聽都聽不見。

    “你們孃親有點事暫時回不來,這是她請法師給你們留的一樣寶貝。如果是它指引的方向跟提示,你們照著做一定不會吃虧。”

    趙如眉默了下說:“門鎖我砸了,你跟妹妹儘量待在一塊,不要太相信別人。”

    鵝卵石路與建築離得不遠,這位大當家善意哄騙小女孩的話季淮安一字不落停在了耳裡,他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院長媽媽說朋友送了一些金魚,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一條。

    他也有。

    他很喜歡魚缸裡遊弋的橘色小金魚,每天都要看好幾遍,還把自己捨不得吃的巧克力餵給了它,結果小金魚當天下午就浮在了水面上。

    他那時才四歲,甚至意識不到小金魚死了,在比他還小一歲的小眉理直氣壯表示小金魚只是睡著了的肯定下,他信了。為了明天能看見小金魚起床,他特意早睡了。

    第二天,他魚缸裡的小金魚果然醒了,遊得特別精神。

    而小眉似乎很喜歡他這條小金魚,每天都會陪他一起看,一起餵食。後來大家的小金魚因為各種原因陸陸續續都死了,但園長媽媽說小金魚只是因為停留時間結束,又變成了小魚苗去供其他人欣賞。

    如果他們還想要,可以過段時間再去買點在別人家裡停留時間結束的小金魚回來。

    這個過段時間,過了很久。

    後來他上了初中,有次在大人們的談話桌邊寫作業,聽到福利院的護工說起這件事。她們說小眉真是個小天使,當時還那麼小就知道照顧人了,怕他傷心還把自己的金魚讓給了他。

    他本該遺忘的記憶,在大人們的描述下,每一個畫面都被一筆一劃勾勒了出來。

    他曾怦然心跳,卻隨時間流逝變得越來越痛恨這種深刻。

    他把人弄丟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怎麼?”

    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季淮安抬頭,看見眼前女子很隨意地說:“走了。”

    “嗯。”

    季淮安低聲應下。

    相似的口吻,但在無數次失望過後,他學會告訴自己,這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