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盈雀悄悄覷她一眼。

    姑娘在哪兒都能過得開心,多半是不回來了。

    一月廿九,大同果真傳來了捷報,穆融領著數萬名精兵將韃靼軍趕出了大胤的邊境。

    捷報遞進去乾清宮時,汪德海笑出了滿臉褶子。

    嘉佑帝眉眼也露出了笑意,犒賞了送信的傳令兵。

    汪德海剛送走傳令兵,正要趁著嘉佑帝龍心大悅的當口說幾句討巧話,不想玉梯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匆匆行來。

    汪德海定睛一看,來人可不就是消失了好些時日的貴忠麼?

    此番貴忠可是帶著不少錦衣衛的人出宮執行嘉佑帝的密令的,汪德海只隱約知曉那道密令與大慈恩寺有關。

    汪德海與貴忠都是嘉佑帝的人,感情慣來不錯,這會見貴忠滿面風霜的,一甩拂塵便迎了上去,笑道:“大同剛傳來捷報,皇爺這會心情正好。走,貴掌印,咱家與你一同進殿!”

    貴忠卻緩了步,望著汪德海輕搖了搖頭,神情格外凝重。

    汪德海眼皮一跳,慌忙止住步伐。

    貴忠轉身推開殿門,小心地闔起門,給汪德海遞了個眼神便進去了。

    汪德海屏息凝氣了須臾,握緊了手裡的拂塵,對著兩名守在殿外的內侍道:“這頭不用你們伺候,都下去!”

    殿內,嘉佑帝見進殿的人是貴忠,放下手裡的捷報,溫聲道:“查出來了?”

    “查出來了。”

    貴忠快步上前,雙手將一封密信呈交給嘉佑帝。

    嘉佑帝面色如常地揭開信箋。

    貴忠始終垂著眼,死死盯著殿裡的金磚。

    半晌,嘉佑帝捏著那密信的手緩緩垂下,靜靜坐了許久。

    貴忠保持著稽首躬身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等著嘉佑帝發話。

    “此事除了太子、皇后還有梵青大師,可還有旁的人知曉?”嘉佑帝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

    貴忠垂首應道:“無,便是梵青大師,也是偷聽雲華郡主與其奶嬤嬤談話方得知此機密。奴才離開大慈恩寺時,梵青大師將自己鎖在小佛堂裡,一把火燒了。”

    嘉佑帝“唔”了聲:“他可有遺願?”

    “梵青大師自知罪無可赦,只懇請皇上保留大慈恩寺的地位,以及,放過他那已經被大慈恩寺除名的孽徒玄策。他道玄策雖為太子效力,但那樁事他並不知曉。”

    “朕允了。令梵青大師的師弟梵赤繼任大慈恩寺的住持,日後大慈恩寺依舊是大胤的第一國寺。”

    貴忠應“是”,忽又想起一人,道:“坤寧宮的桂嬤嬤乃皇后娘娘的奶嬤嬤,當日也是她悄悄去了東宮送吉果,想來……也知曉。”

    他這話一落,殿內再次陷入靜寂。

    貴忠始終低垂著頭,也不知過了多久,方聽上方傳來嘉佑帝淡淡的平靜的聲音:“貴忠,你上前來。朕要你去辦一件事,這事你須得辦妥了,方能回來。”

    陰雲密佈,雪大如鬥。

    漢白玉階梯落滿了雪,廊下一排宮燈撒下昏黃的光。

    汪德海豎著耳朵站在門外,一動不敢動,內殿裡嘉佑帝與貴忠說了甚他是一概不知。

    只當他瞥見貴忠出來時那張如牛負重般的臉以及佈滿汗漬的背,便知今日貴忠稟告的事定然非同尋常。

    越是這樣的事越不能打聽。

    門開的瞬間,內殿裡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汪德海同貴忠交換了個眼神便快步入了內殿,瞥見嘉佑帝捂唇的明黃帕子滲出血色,呼吸一緊,立馬從書案掏出一瓶藥。

    “皇爺快用藥!”

    嘉佑帝雪白的唇沾著暗紅色的血絲,他卻不慌不忙地接過藥,慢抬眼,望向汪德海,道:“今日貴忠不曾來過乾清宮。”

    汪德海忙應:“是,皇爺放心,方才就只有老奴在外頭守著。”

    嘉佑帝頷首,將手裡染血的帕子與先前貴忠呈上來的密信一同丟入炭盆裡。

    他望著被燒作灰燼的密信,緩緩閉上了眼。

    穆家軍大捷的消息很快便在上京傳得人盡皆知了。

    容舒昨個夜裡就已經收到了穆老夫人派人送來的口信,今兒特地去護國將軍府給老夫人道喜順道辭行。

    大冷的天,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在雪地裡練拳,聽她說要啟程去大同,不由得道:“穆融與霓旌四月便會回京,怎地不多等兩月,同他們一起回大同?”

    容舒給穆老夫人斟了杯熱茶,乖巧道:“沈家在大同和肅州買下的牧馬場正等著我過去挑選馬苗呢,我早些去也能早些選好,到得明年,那些馬苗興許就能派上用場了。”

    明年春天發生在大同的那場馬瘟始終壓在容舒心頭,這事兒若是阻止不了,她今歲挑好的那些成年馬正好能一解明年大同缺馬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