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容昭昭, 我還欠你一杯賠罪酒。”

    男人話音落下便是一陣長久的靜寂,容舒抱著月兒枕,靜靜望著顧長晉。

    “這杯賠罪酒可是與你將我藏在東宮的原因有關?”

    “是。”顧長晉頷首, “想知曉我為何要將你從鳴鹿院接走藏在紫宸殿嗎?”

    容舒不說話了,手指輕輕無意識地摳弄起懷裡的月兒枕。

    少傾,她抬起眸子,道:“我若是知曉了, 對我與阿孃可會有影響?”

    阿孃本該留在揚州處理沈家的事的。

    譚治幾乎將沈家的銀子都拿去購買火器,眼下的沈家可謂是一團爛攤子,正是舉步維艱的時候,阿孃卻舍下一切,冒著大雪從揚州趕來,可見是上京這頭起了大變故。

    而顧長晉亦是一反常態,態度強硬地將她帶離了鳴鹿院, 說明這變故與她有關。

    容舒今兒才聽蘭萱說起, 自從她來了紫宸殿後, 東宮裡的人都不得離開東宮半步。

    似竹君這樣在宮裡有臉面的宮婢,到了除夕、上元這樣的年節, 本是能求得恩典出宮去看望家人的。

    可今歲因著顧長晉的命令,甭說歸家了,連出去外面頭買些胭脂水粉拾掇一下過春都不成。

    “雖不能離開東宮,但太子殿下給我們所有人都賞了一匹綾羅、一匹絹布,還有一匣子賞錢。”蘭萱笑眯眯道:“奴婢還是頭一回得這麼多賞呢, 聽說竹姑姑還額外得了一錠好墨,她還道要留著給家中的侄子用的。”

    不僅僅東宮裡的人不能出, 外頭的人想要進來也不容易。

    如今的東宮戒備森嚴, 紫宸殿裡裡裡外外不知藏了多少暗衛, 這些暗衛如今都歸椎雲管。

    椎雲與常吉他們是顧長晉最信重的人,顧長晉派他來守著紫宸殿,要防的人恐怖不只有云華郡主。

    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故,要令阿孃拋下一切趕來上京?

    令慣來處變不驚的顧長晉如臨大敵?

    聯想起張媽媽在沈園對她說過的話,容舒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屋子裡亮堂堂的,將眼前姑娘的眸子照得格外明亮。

    顧長晉到這會方驚覺,她這雙眼與戚皇后竟生得那般像。

    喉結緩緩下沉,他低聲道:“不會,沈姨疼你,為了保護你甚至還要殺了譚治。”

    從知曉沈一珍放下一切趕來上京的那刻起,顧長晉便知曉了,容舒在她心中乃是最重要的。

    而容舒對沈一珍便更不必提了,這姑娘重情,前世她到死都在唸著她孃的安危,怎會因著不是親生的便不再愛她娘?

    容舒看他,片刻後,她彎起唇角,抬手一扯脖頸處的紅繩,露出裡頭的玉佛墜子,道:“我來這的第一夜,你看了我的這顆玉墜子卻又不放回我的衣裳裡,是故意的罷?”

    這顆玉墜子她貼身戴著,睡著後便是睡姿再不規矩,也不會從兜兒裡跑出來。

    可那日她醒來時,這玉墜子卻跑在裡衣外頭。

    守夜的人是他,會看這玉墜子的人也只可能是他。

    顧長晉沒接話。

    “這玉墜子是我到揚州後,譚治在靜安寺給我求的,說是為了壓我八字裡的陰氣,還說這玉墜子一旦戴上便不得離身,阿孃後來還特地叫人給靜安寺添了一大筆香油錢。”

    容舒緩緩解下脖頸的紅繩,毫不眷戀道:“這顆玉佛珠子,我不要了。”

    這玉墜子自小便戴著她身上,前世她在大理寺獄為了見阿孃,將這玉墜子遞與獄卒時,格外地不捨。

    現如今再將這玉墜子摘下,哪還有半點不捨?

    該舍的東西就該舍。

    容舒將手裡的玉墜子放在顧長晉手裡,起身取酒,滿上一杯,笑道:“顧長晉,你的賠罪酒,我準了。”

    顧長晉接過她遞來的屠蘇酒,看了看她,道:“容昭昭喜歡做容舒嗎?”

    “喜歡的。”容舒囅然笑道:“顧長晉一直是顧長晉,容舒也一直是容舒。”

    顧長晉頷首,微抬手,將杯中酒飲盡。

    “不對,”容舒歪了下腦袋,道:“等阿孃來,我就是沈舒了。顧長晉――”

    她望著他,清澈的眸子多了絲慎重,“我可以一直做沈舒嗎?”

    顧長晉“嗯”了聲。

    他早就知曉,她不會願意做旁人的女兒。

    容舒點了點頭,又道:“那你會有危險嗎?”

    顧長晉道“不會”。

    “那成。”容舒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道:“沈舒在此謝過殿下。”

    她仰頭飲下那杯酒,就如同去歲除夕在梧桐巷飲下那杯酒一般爽快,沒有半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