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顧長晉離開坤寧宮便抽空回了趟東宮。

    容舒知曉今兒宮裡有宴席,以為要一整日都見不著他了。

    前兩日他領著好些人在紫宸殿敲桃符,掛燈籠,將一整個紫宸殿弄得張燈結綵、披紅掛綠的。

    那會他便同她說了,今歲不能陪她一起守歲。

    時人講究過除夕要守歲,守了歲便能歲歲平安,長命安康。

    容舒還想再繼續活個幾十上百年呢,自然也準備守歲,只她不需要顧長晉陪,紫宸殿裡的人多著呢,多他一個少他一個都不礙事。

    於是便道:“我有竹姑姑同蘭萱陪著,殿下便是不來也無妨。”

    顧長晉正在敲桃符,聞言便瞧了她一眼,淡淡“嗯”了聲。

    竹君同容舒說,顧長晉今兒一整夜都得留在宮裡,明兒一早還得按照欽天監算出來的吉時去祭祖,再見他差不多得明兒入夜了。

    不想他才離開了半日便又回來。

    “殿下怎麼回來了?”

    容舒從裡出來,目光落在他身上後,不由得頓了下。

    他今兒離開得早,她還是頭一回見他身著冕服的模樣。他的膚色冷白,身量又高大,這麼一身繡著五爪蟒龍的暗紫色冕服襯得他極尊貴,也極俊美。

    尋常人鮮少能駕馭這般色豔的衣裳,但他穿這樣的衣裳竟格外合適,比他從前穿的官服還要令人挪不開眼。

    “宮宴一個時辰後方開始,我回來陪你半個時辰。”顧長晉道:“如此,今歲的除夕我們也算是一同過了。”

    從東宮回去皇宮,半個時辰不一定夠呢。

    這人慣來穩重,方才還在心裡誇獎他穿上冕服格外端肅,不想現下卻這般莽撞。

    容舒望了眼難得放晴的天,略忖了下,便溫聲細語道:“殿下最好一刻鐘後就啟程回宮,總不能叫皇上與皇后娘娘等你。”

    顧長晉唇角微彎,頷首應道:“我帶了屠蘇酒,吃了酒我就回去。”

    除舊歲定是要吃屠蘇酒的,吃下屠蘇酒來年方能沒病沒災。

    去歲二人就一同吃了屠蘇酒,只那一夜容舒是接到了穆霓旌的來信,決定同顧長晉提和離的事,這才提酒去書房尋他。

    那一夜容舒吃的即是屠蘇酒,也是賠罪酒。

    顧長晉同樣想起了去歲的除夕夜,一抬手上的酒罈,道:“今歲的屠蘇酒該由我來給你賠罪。”

    堂堂的東宮太子提著酒要來給一位姑娘賠罪,這是紫宸殿的婢女們能看的麼?

    自然是不可以,早在顧長晉提著酒進來時,竹君便領著人麻溜地退下了。

    對他嘴裡說的賠罪,容舒委實是有些摸不著腦袋。

    “你為何要同我賠罪?”

    顧長晉道:“自是還你去歲的賠罪酒。我娶你非你之過,你也不曾令我的姻緣錯就,那杯酒你本就不需要喝。”

    說著慢慢斟下一杯酒,望著容舒,緩緩飲下,接著又要再斟一杯酒。

    容舒趕忙學他去歲的模樣,伸出手指按住他的杯盞,道:“顧長晉,我去歲只喝了一杯。”

    顧長晉繼續往下斟,冰涼的酒液從容舒的指尖滑落,滴答落在杯盞裡。

    “這第二杯酒是因著和離一事,我食了言。容舒,你知道的,我不能與你一別兩歡。”

    顧長晉再次端起杯盞一飲而盡,緊接著又拎起酒罈,再滿上一杯。

    “第三杯,是因著我沒護好你,叫你捱了疼,受了委屈。”

    男人被酒液浸染過的聲嗓漸漸沙啞,他望著她,目光似水一般徐徐淌過她的眉眼。

    三杯酒飲盡,他的目光依舊是清亮的。

    容舒輕輕別開眼。

    顧長晉放下杯盞,提起了旁的事,“夜裡宮裡會放焰火,屆時會有人會帶你去演武場看,那裡地方空曠,視野極佳。”

    容舒“嗯”了聲,看了看他,道:“一刻鐘到了。”這是在催他走了。

    顧長晉彎了下唇角,“有帕子麼?”

    容舒一怔,望了眼他方才斟酒時弄溼的手,默默掏出腰間的手帕遞了過去。

    顧長晉卻沒用那帕子擦手,只輕聲道了句“謝”,提腳離開了紫宸殿。

    容舒直到他身影再看不見了,方回過神來,他還沒將帕子還她呢。

    她愣怔怔地望著桌上空了的酒盞,出了好一會神。

    申時六刻,乾清宮敲響了更鼓,家宴開始。

    只見正大光明牌匾下的寶座臺上擺滿了一個個精緻華貴的碗碟,宴桌上共有冷盤、熱盤、麵點子、湯羹等一百零九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