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沈治?

    朱氏回想起容珺病重時,沈治曾帶著一大匣子的珍稀藥材去沉茵院,腦中“轟”地一下,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鍾氏見狀,寒著一張臉上前攙住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暈倒,我還有話要問你!”

    話說得不客氣,可扶著她的那雙手卻極穩。

    朱氏緩緩側頭,低聲道:“你心裡也猜到了不是麼?邱石楊這名兒你大抵聽二弟說過,他一直是二弟的人,當初便是他在青州救了沈治。至於二弟為何要瞞著你,興許是他與你父親不願意你分心,只想要你安心在承安侯府照拂幾個孩子。”

    “你在侯府裡左右逢迎,既要討好老夫人,又要去秋韻堂與裴姨娘打好關係,不就是為了三個孩子能有個好前程嗎?二弟說過,若是這一次二皇子大事能成,他便能為你與孩子們掙下個將軍頭銜,日後你便是誥命夫人。”

    朱氏說罷便望向容澤,笑著道:“大郎,你不必替阿孃頂罪。阿孃說過,做錯了事便要挺直腰桿去承擔後果,此事,阿孃做了便會認。”

    說著便定定看向容珣,道:“容珣,分家罷!這些罪大房認了!”

    “誰都不必認罪也不需要離開承安侯府,這些分明就是誤會!”容珣大聲說著,旋即看向容舒,緩下聲音道:“昭昭,你大伯母、二伯父也是你的長輩,你將那莊頭和手裡的證據都交與

    我,這些事為父會處理。”

    容舒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容珣這般狼狽,涕淚四流,眼神悽然,望著容舒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根救命稻草。

    她從懷裡取出那些書信文書,輕輕地道:“父親可知這封信是從何處來?這是從曾經的二皇子府搜出來的,不僅僅是密信,還有這些年沈治偷偷運到上京,藉由邱石楊與大伯母之手送進二皇子府的銀子,俱都登記在冊。這些罪證早就被搜了出來,只不過是還未交到大理寺罷了。”

    這些書信賬冊都是顧長晉派人送到容舒手裡的,有邱石楊的口供,有這些書信賬冊,承安侯府怎可能逃得了罪?

    容珣“咚”一下跪坐在地上。

    “此外,沈治還曾與四方島的海寇勾結,購買了大批火器,想藏在大伯母的莊子裡。若是朝廷在莊子裡搜出這些火器,父親可知承安侯府會被定下何罪?是造反!”容舒頓了頓,面色凝重道:“皇上當年賜封容家侯府爵位時,曾賜下誥券。眼下這局面,要麼分家,大房、二房認罪;要麼用誥券與爵位抵罪。”

    這一世沈治還未來得及將那批火器藏在大伯母莊子裡,承安侯度的罪名會輕得多。前世父親在認罪後,大抵是歸還了誥券,這才使得容家罪減一等,只判了流放之刑。

    若容家願意舍下一切,去大理寺自首,以嘉佑帝寬厚的性子,多半會從輕發落。

    該如何做,她不會插手,也插不了手。

    半個時辰後,容珣派人從太醫院請來的御醫抵達荷安堂,給容老夫人看病。

    容珣一直在正屋裡頭陪著,直到御醫給容老夫人施好針,喂好藥,方從內室出來。抬眼瞥見站在廊下的容舒,他腳步一頓,沙啞著聲音道:“怎地不回去清蘅院?”

    “我明兒便會離開承安侯府,離去之前,還有一事要父親幫忙。阿孃正在揚州處理舅舅的事,無暇分身,便讓女兒替她走一趟。這是和離書,阿孃已經在上頭落了款,父親落款後,明兒女兒便去順天府加蓋官印。”容舒揭開木郵筒的封戳,取出一封和離文書。

    容珣一怔:“你說這是什麼?”

    “和離書,阿孃與父親的和離書。”容舒淡淡道。

    “沈一珍要與我和離?她為何不親自回來與我說?”容珣疲憊的臉上劃過一絲驚怒,拔高了聲嗓道。

    “因為阿孃有她要守護的家族,有她作為沈家人該盡的責任。”容舒望著容珣,目露失望道:“父親與阿孃成親這麼多年,竟然還不瞭解阿孃的為人。阿孃不僅要查出舅舅的罪證,將舅舅交給官府問罪,還要將舅舅偷偷買下的那批火器找出來呈交給朝廷,以防有人利用這批火器作亂。”

    “那我便在這裡等她,等她親自來與我說!”容珣下頜繃緊,一副沒得商量的姿態。

    容舒始終不解,父親為何始終不願意放阿孃離去?前世如此,這一世亦是如此。

    是因著他知曉大伯父的毒是舅舅下的,是以要阿孃為舅舅贖罪,還是因著旁的緣故?

    “父親可是恨上阿孃了?當初正是為了給阿孃送嫁妝,舅舅才會留在承安侯府,伺機給大伯父下毒。”容舒盯著容珣佈滿血絲的眼,道:“父親可是因著怨恨阿孃,這才不願意同阿孃和離?”

    雪沫子隨風沾在臉龐上,容珣狠狠搓了一把臉。

    不過半日,他身上那股文雅的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頹喪與茫然。

    “我不恨她。”他道:“若要恨她,豈不是連我自己也要恨了?是我娶了她,也是我當初帶沈治去看長兄。”

    話音停了片刻,容珣接著道:“大嫂與大郎恨我是應該的。”

    “長兄不會恨

    父親。方才長兄背大伯母回去沉茵院時,讓我同父親說,他們大房願意分家,還望父親為容家留下一條退路。”

    澤哥兒不恨他?

    雪花窸窸窣窣地落下。

    容珣抬起頭,茫然地望著那片暗沉的天幕。

    父親與長兄拿命相拼才掙下一個爵位,如今這爵位要在他手裡弄丟嗎?

    想起父親勸他與珍娘成親時,對容家未來那充滿期盼的目光,容珣一顆心在這大雪紛飛的冬日裡直直下沉。

    “我娶你娘時十分不甘願,可是現在要我與她和離,我更加不甘願。”容珣抬手揮去落在他面上的雪霰,“我知她不喜我,但無妨,只要她冠著我的姓,這一輩子我們都是夫妻,來世我們依舊可以做夫妻。昭昭,我不會與你娘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