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顧長晉頓了頓,道:“她非我生母,會認我,不過是一場交易。戚家的舊部擁護我,而我,護住戚衡與戚譽以外的戚家人。”

    男人不疾不徐地給她說著宮裡朝堂裡的局勢,容舒也不打斷他,安靜地聽著。知曉戚皇后非他生母,她也不覺驚訝,彷彿早就料著了一般。

    戚皇后不是他母親,徐馥也不是。

    而他曾經說過,顧長晉一直是顧長晉。

    容舒低下眉眼,輕抿了一口茶水,這果子茶甜度適中,溫熱可口,的確是她愛喝的那個味兒。

    他其實一直記著她的喜好。

    容舒只喝了一口便不再喝,放下茶盞便道:“我聽常吉說,梧桐巷顧府如今已是人去樓空,誰都找不著蕭馥,大人可知她去了何處?”

    “不知,我回來上京的那日她便消失在了梧桐巷。”顧長晉輕輕眯了下眼,道:“無妨,她一定會來尋我。”

    蕭馥一定會來尋他,啟元太子死後並未葬入皇陵,他殺幼童煉丹之事,惹得大胤百姓民怨沸反,嘉佑帝並未將他葬入皇陵。

    是以,蕭馥至今都不知曉嘉佑帝將啟元太子葬於何處。

    “不能忘記你的殺父之仇。”

    “你要奪回你父親失去的江山,找出你父親的埋骨之地,將他葬入皇陵。”

    這是她曾經反反覆覆在他耳邊叮嚀的事。

    蕭馥的身子骨本就比普通人差些,多年來的殫精竭慮早就將她的心血耗盡,在六邈堂時,她便時常臥病在榻,苦苦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意念,便是將他送上那個位置,找到啟元太子的埋骨之地。

    眼見著馬上便要實現夙願了,她一定會再回來尋他。

    他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容舒張了張唇,那句“你會有危險嗎”到了唇邊又被她嚥了回去。

    戌時三刻,馬車抵達四時苑。

    這處地方二人在今歲開春時便來過一回,容舒記得那時顧長晉還受了傷。

    那會這別院還是一派荒草叢生、了無生氣的模樣。

    可今兒再來,這地兒卻是煥然一新了,樹影蔥鬱,繁花如簇,連慣來蕭肅的秋光都多了點兒熱熱鬧鬧的生機。

    竟與前世記憶裡的四時苑別無二致。

    容舒望著高懸在大門處的簇新匾額,心神微微一顫,她方才在馬車裡還道這世間沒有四時苑了,不過一遭車程,記憶中的四時苑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了眼前。

    算算時日,他大抵是從回到上京的那日便差人過來休憩這院子了。

    顧長晉一手提燈,一手推開院門,回眸對她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容舒對四時苑的印象委實稱不上好,她不明白顧長晉的用意,前世她便是死在這裡的,為何他還要帶她來?

    顧長晉還在等著她。

    容舒望著男人漆黑的眸子,到底是抬腳朝他走去。

    夜色瀰漫,長廊下的雕花燈籠落下一個個光圈,鋪出一條明亮的路。

    穿過長廊便是那主屋,也是容舒飲下毒酒香消玉殞的地方。

    上次來這裡,容舒只要想起在這裡飲下毒酒的場景,便覺得疼。只這一次,也不知為何,那刻在記憶中的疼痛好似再也感受不到了。

    曾經覺得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一切,都好似成了黃粱一夢。

    人在夢裡是不知疼的,她如今便是如此,明明記得那日的場景,可彼時的全部痛感都蕩然無存。

    以至於,她再看這屋子,竟然心無波瀾。

    原以為顧長晉是要帶她進去那屋子的,殊料他的步伐只停頓了半息便繼續往前去了。

    也正是這半息的停頓,本是落了他半步距離的容舒倒是與他並肩而行。

    很快二人便來到一側的偏房,容舒先前曾猜測這別院裡應當有一條密道,此時她望著眼前藏在牆後的密道,終於明白了橫平為何要說這別院是他們幾人的一條退路。

    顧長晉提燈走下石梯,輕聲道:“這密道能通往大慈恩寺的禁地。大慈恩寺乃國寺,地位超然,那禁地裡機關重重,尋常人進不去。梵青大師的大弟子玄策被大慈恩寺除名後,便在這禁地住下。他精通奇門遁甲,有他在這,這禁地的機關少有人能破。”

    他的聲音在黑燈瞎火的甬道里迴響著,走下石梯後便回身等她,待得她走到身側了,方繼續道:“玄策欠我一諾,我原是想讓常吉送你來這禁地,等到上京的儲君之爭塵埃落定了,再來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