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顧長晉不愛這些個玩意兒,本想要說“不”,可一對上她那雙琥珀色的桃花眼,話便卡在了喉頭。

    於是吃了一把蜜棗、一塊兒飴糖還有一小碟玫瑰茯苓糕。

    這一路吃吃喝喝喝,到鳴鹿院時,已是午時。

    沈氏備的那一大桌豐盛的珍饈美饌容舒自是吃不下多少了,沈氏一看便知是怎的一回事,嗔了容舒一眼,對顧長晉道:“這饞嘴貓兒在路上可是又吃了不少小食?”

    “阿孃。”容舒撒嬌,語氣嬌嬌的,聽得人耳朵發癢。

    顧長晉半落下眸光,片刻後抬起眼,道:“不多,就兩個蜜棗兒並一塊玫瑰糕。”

    他這人面無波瀾說話時,自有一股令人信任的力量。

    只沈氏還能不知曉自家姑娘?他說得再可信,那也是在替昭昭扯謊。

    不由得抿嘴一樂。

    回門宴那日,沈氏早就注意到了,她這女婿對昭昭態度淡淡的,彷彿隔了一層似的。可今兒瞧著,那層隔閡就如同豔陽下的雪沫子一般,不覺間便已消弭無蹤。

    都說她這女婿是個鐵面無私的清官,眼下為了替昭昭遮掩,都曉得扯謊了,可見是將女兒放在了心上的。

    甚好。

    飯畢,沈氏便讓人領容舒與顧長晉去西廂房。

    那西廂房是先前容舒住的地方,正對著一片老梅林,此時瓊花凝枝、梅香澹澹,正是一年最美的時候。

    沈氏讓人在屋子裡點了香,又摘了一蓬開得正好的梅花,想著小夫妻倆能濃情蜜意地過兩夜。

    容舒進了屋便道:“和離之事,多謝大人替我瞞著。這屋子先前阿孃已讓人拾掇過,裡頭的被褥枕子還有旁的用具我也讓人換了新的,勞顧大人將就兩日。”

    到底是她住過的屋子,若不是怕沈氏起疑心,容舒才不願意讓顧長晉住在這。

    顧長晉大抵也不願意住。

    好在她一到鳴鹿院便差人把這裡頭的用物俱都換成新的了,勉強把她在這裡頭的痕跡全清除乾淨。

    她也沒打算打攪顧長晉歇息,說完便準備離開,卻不料顧長晉忽地喊住了她,道:“容姑娘,顧某有一事相求。”

    ……

    那廂沈氏剛從西廂房離開,便聽周嬤嬤道:“張媽媽說姑娘同姑爺的感情好著呢,讓咱們不必擔心。”

    沈氏笑笑著不說話,只聽周嬤嬤在那絮絮地說。

    只周嬤嬤才說了不到一盞茶的光景,身後忽然跟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容舒一把摟住沈氏的手臂,笑吟吟道:

    “阿孃,我同二爺說好了,明兒一早去鳴鹿山賞雪尋幽。怕明兒起不來,我今個要同阿孃睡。”

    她自小便是如此,只要一睡在沈氏身邊,便能睡得格外香,天雷轟轟都吵不醒。

    沈氏拿她沒轍,只好讓容舒跟來。

    “就你愛折騰允直。”

    母女二人的說笑聲漸漸遠去。

    顧長晉注視著窗外的梅林,心緒卻有些不寧。

    方才屋裡只有他與容舒時,他本想同她提明兒要去大慈恩山寺的事。然而話快要出口時,他的心臟驟然一縮。

    彷彿有什麼未知的風險潛伏在陰暗處。

    這樣的直覺曾救過顧長晉許多次,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到嘴的話便成了讓容舒陪他一同去別院。

    以二人一同去鳴鹿山尋幽訪雪做幌子。

    聽見他這請求,那姑娘顯是有些驚訝的,卻很爽快地應了下來。

    也不怕被他給賣了。

    不知為何,他那時竟很想同她道:莫要輕信旁人。

    可這旁人是誰?他麼?

    第二日清早,沈氏一起來便差人打點出行的一應用物。

    即是要尋幽,那自然是不能帶太多人。

    沈氏以為這是小夫妻倆想出去過半日沒人打攪的清淨時光,索性便將張媽媽三人留在了鳴鹿院。

    沈氏此舉倒是正中容舒下懷,昨兒顧長晉說了,此行不能帶旁的人去,如此方能便宜行事。

    天公作美,這日是個晴雪日,正是個賞雪的好時候。

    馬車拐入山林小徑,一路向北。

    容舒挑開簾子,往窗外望了眼。

    越往北走,這裡頭的景緻便越覺著眼熟。

    橫平挑的這條小路鮮有人跡,黛青的樹影層層幢幢,空氣裡盡是潮溼陰冷的混著松香的青蘚味兒。

    這味兒實在是特別,容舒記憶中曾經也走過這麼一截路,只那時她身邊有張媽媽與盈月、盈雀在,而駕馬車的人是常吉。

    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馬車快到別院時,她終是想起來了——

    這是去四時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