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不曾認過罪。

    從不曾。

    認罪了,她會死,鸝兒一輩子都逃不開那人。

    她受再大的罪也不肯鬆口,是那些人捏起她缺甲少肉的拇指畫了押。

    恩公為她伸冤,她不能讓他以為她曾認過罪。

    她要讓恩公知道,他救的這人,不曾認過罪,到死都不曾!

    金氏被淚水淹沒的眼始終望著顧長晉。

    顧長晉緩緩頷首,鄭重道:“我知道,你從不曾認過罪。”

    ……

    獄中過道狹長逼仄,顧長晉從裡行出,大門推開的瞬間,薄薄的曦光如水般湧入。

    獄裡獄外,儼然是天上地下兩個人間。

    談肆元回眸望了望他,道:“既然非要來上值,那便隨本官一同去審許鸝兒與金氏的案子。她們翻案的證據是你去昌平暗訪得來的,整個刑部也就你最清楚這些證據。”

    顧長晉在刑部忙了整整五日,常吉每日都給他送湯藥送吃食。

    九月初二,他親手寫下許鸝兒案定讞的判牘,這份判牘當天便被送進去大理寺複核。

    夜裡常吉、橫平驅車來接,常吉憂心忡忡道:

    “那大理寺卿是內閣那位首揆的門生,都察院那位左都御史又與司禮監的大掌印交好,這兩位大人可會從中作梗?”

    當初顧長晉一心要將許鸝兒的案子捅到嘉佑帝面前,便是因著大理寺、都察院、司禮監與內閣之間那層道不明說不清的關係。

    刑部重審後,將判牘送往大理寺,大理寺只要拖上一兩個月,把金氏拖死了,那這案子便徹徹底底蓋棺定了論,再難翻案。

    顧長晉閉眼道:“皇上盯著,不管是李蒙還是孟宗,都不敢護楊旭。”

    李蒙與孟宗便是常吉方才嘴裡提及的大理寺卿與左都御史。

    常吉肩膀一鬆,“如此主子總算是沒白忙活了!”

    看了看顧長晉,又心疼道:“主子這幾日都不曾好好歇息,今兒回去好生睡一覺罷。”

    顧長晉的確是許久不曾好好睡過了,心口悶悶的,大抵是內傷又復發。

    回到書房,他簡單梳洗後便在榻上躺下。

    然而,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忽然一片亮光刺入眼簾,他下意識縮了下眼皮,緊接著便用力地睜開了眼。

    入目是滿屋明晃晃的光,光裡立著個少女。

    她正低著頭,拿著調羹慢慢攪著瓷碗裡烏黑濃稠的藥。

    “郎君的藥已經不燙了。”她側過身,笑意盈然地捧著個青底白花的藥碗,“郎君在刑部忙了那麼多日,喝了藥便早點歇吧。”

    柔胰似軟玉,比那青花瓷碗上的白玉蘭還要美。

    顧長晉目光往上挪,對上她那雙瀲灩的桃花眸,也不知為何,竟乖乖地接過那藥碗將藥喝盡。

    然而藥入口時,他卻覺著奇怪。

    總覺得此時此刻她不該在這,他也不需要喝藥。

    正欲深思,手上忽然一輕,那姑娘拿走了他手裡的空碗,又給他遞來塊蜜餞。

    “郎君吃塊蜜餞甜甜嘴吧。”

    顧長晉吃藥從不怕苦,也從不愛吃那甜甜膩膩的蜜餞。

    他心裡起了絲不耐,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接過那蜜餞填進嘴裡,想著早些吃完她便能早些離開書房。

    她的確是準備離開書房了的,收拾好藥碗,溫言叮囑了兩句便提步往門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