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妾身早就想來開開眼了,索性便改了路,一會路過時,郎君不妨也許個願。”

    許是這番說辭打消了點顧長晉的疑慮,容舒話剛落,便聽他淡淡道了句“不必”,又八風不動地闔起了眼。

    他這樣一副“敬鬼神而遠之”的姿態,容舒倒是不驚訝。

    從前,她也是不信的。

    只如今,卻由不得她不信了。若這天地間無鬼神,又何來死而復生的她?

    馬車一路暢行,晃晃悠悠駛過銀槐巷。

    經過那棵老槐樹時,容舒挑開簾子,望著樹上密密麻麻飄在煦風裡的紅綢,在心底默默唸著:謝這世間八方神佛,容她再活一次,這一次,她定會活得長長久久的。

    因著繞了遠路,馬車足足行了一個時辰,方才抵達承安侯府。

    侯夫人沈氏一大早便起來指揮著僕婦婆子灑掃備宴。

    周嬤嬤是沈氏的奶嬤嬤,知曉沈氏一門心思盼著容舒歸寧,早早便派人在大門守著。

    容舒的馬車還未到侯府門口,就已經有人到清蘅院傳話,說大姑娘回來了。沒一會兒,沈氏便帶著清蘅院的一眾僕婦浩浩蕩蕩往垂花門去。

    容舒剛下馬車,便有僕婦上前見禮,將禮車上的福餅、喜果一擔一擔地往府裡抬。

    容舒望著用金粉寫著“承安侯府”四字的匾額,徹底鬆了口氣。

    果真繞路是對的,這一次,她終於順順利利回到侯府了。

    一行人快步入了正門,容舒剛繞過影壁,便見一位穿著萱色半臂石榴色曳地鳳尾裙的美貌婦人立在垂花門那,正笑吟吟地望著她。

    容舒頃刻間便紅了眼眶。

    “阿孃。”她輕喚了聲,提起裙裾疾步走向沈氏。

    沈氏笑道:“慢些,怎地嫁人了反而變毛躁了?”說著便看向顧長晉,又道:“倒是讓允直看笑話了。”

    允直是顧長晉的表字。

    顧長晉比容舒長兩歲,早兩月便已經及了冠。

    “允直”便是是顧長晉的座師,刑部尚書陸拙親自給他取的表字,身邊親近之人皆喚他“允直”。

    顧長晉上前恭敬行禮,拱手道:“見過母親。”

    沈氏笑吟吟道:“無須多禮,昭昭的祖母與父親在荷安堂等著了,你們隨我來。”

    荷安堂是容舒祖母住的地方,那院子在侯府東側,從抄手遊廊往東走,穿過中間一處荷塘,再行兩刻鐘便能到。

    容家共有三房人。

    大老爺容珺是容老太爺與髮妻孫氏所生的嫡長子,娶了前太常寺少卿之女朱氏為妻。

    聖人登基御宇那年,容珺得了惡疾,不過二十有三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尚在襁褓的兒子,也就是容家的大郎君容澤。

    二老爺容璵乃姨娘所生,但自小養在容老夫人膝下,娶的是泉州知州之女鍾氏。鍾氏與容璵感情甚篤,共生了兩子一女,分別是二郎君容鴻、三郎君容泊和三姑娘容淇。

    三老爺便是容舒的父親,容老夫人的嫡親兒子,如今的承安侯容珣了。

    容老夫人是容老太爺的繼室,也是孫氏的表妹。當初孫氏病重,怕未來新婦不慈,慢待兩個兒子,便將出身農家的表妹梁氏,也就是容老夫人接到太原府,安排她做了容老太爺的繼室。

    容家最初不過是太原府一普通的軍戶,能從軍戶之家一躍成為公侯門第,實則是容老太爺與容舒的大伯父容珺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