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九 作品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烏龍

十三阿哥既是打著蹭飯的由子來的,兄弟幾個就一起用了膳。

一場秋雨一場寒。

如今雖才八月初,可是塞外已然是秋意濃。

出門在外,不想吃行在膳房的例菜,預備了小灶,就沒有幾碟幾碗的規矩,可著方便的來。

九阿哥就讓人做了湯麵,配上幾道小菜,吃得大家都冒了汗。

九阿哥與四阿哥飯量都尋常,十三阿哥是能吃的。

半斤一把的銀絲掛麵,煮了兩把,九阿哥跟四阿哥一人就吃了一碗,剩下讓十三阿哥包圓。

十三阿哥吃得滿頭大汗,放下面碗,在額頭上抹了一把。

“九哥,這湯頭瞧著沒放辣椒,怎麼這樣辣?”

九阿哥道:“放了胡椒粉,這個祛溼,你九嫂專門叮囑的,讓吃湯湯水水的時候多放些,省得身上存了溼氣,以後腿疼……”

這回隨扈出來,出京後趕上好幾場雨。

等到了熱河,叫曹順從京城過來的時候,舒舒就叫他帶了不少辣椒跟胡椒粉。

九阿哥腸胃不好,辣椒不宜,胡椒粉適量是無礙的,就預備著。

十三阿哥最是信服舒舒,聽了這話,也覺得身上鬆快許多,面上就多了幾分討好。

“九哥,您這有富裕的沒有?這幾年弟弟出門的時候多,冬天都趕上好幾回,雖說穿著端罩沒凍著,可是也著了風,如今換季,就覺得身上僵……”

九阿哥不答反問道:“身邊的人怎麼侍候的,這是鬧著玩的?”

他們的伯父裕親王就是痺症,之前養了好幾年,去年才算好些。

早年征戰的那些宗室王公與八旗勳貴,不少人身上有這病症。

就比如董鄂家的公爺彭春,不到六十就去了,最後幾年也是受痺症折磨。

四阿哥看著十三阿哥,也多了鄭重,道:“不能因年輕就逞強,愛惜己身,也是大孝。”

十三阿哥訕訕道:“本以為沒什麼,這兩年入冬就有些顯出來。”

九阿哥看著十三阿哥,搖頭道:“都是自己作的,這隨扈出門,有馬車為什麼不坐車,非要逞強騎馬,眼下還罷了,寒冬臘月的也是如此,寒氣不入體才怪!”

對於這一條,四阿哥沒有跟著指責什麼。

每次十三阿哥出來,或是直接在御前,或是得了吩咐,巡視宿衛的官兵,充當的是大阿哥副手或者大阿哥之前的角色。

如此,他騎馬跑來跑去是常事兒,真要坐車,反倒顯得奇怪。

十三阿哥笑著聽了,沒有為自己辯解。

侍衛、護軍都能如此,他怎麼好躲在馬車裡?

眼見著十三阿哥聽不進去,九阿哥輕哼了一聲,還是吩咐何玉柱道:“分一瓶胡椒粉……”

說著,他想起了大阿哥。

大阿哥跟十三阿哥一樣,只要聖駕動了,就是騎馬策應隊伍。

他就改口道:“兩瓶吧……”

十三阿哥機敏,立時明白過來,道:“那我捎給大哥?”

九阿哥點點頭,道:“我這還有泡腳的藥包,也是祛溼的,不過那東西,一人一方,不好混用,回頭太醫給你請平安脈時,你單配就是。”

十三阿哥聽了進去。

宗室王公壯年而逝的,大有人在,高壽的少。

在順治年間那一批,大多是出花而死。

到了康熙朝,自從推行“種痘”後,出花而死的宗室就鮮少聽聞,不過又出來一個毛病,那就是痺症。

直接或者間接死於痺症的王公,差不多佔到壯年病故者的三成。

不單王公如此,勳貴也多有亡於此病症的。

因這個緣故,京城曾經還有傳言,說是開國之初殺戮太重,報應到八旗宗室與勳貴頭上。

不過鬼神之說,太過縹緲。

按照中醫的說法,北方寒冷,容易外感風邪,身體裡就存了溼氣。

不好好調理,到了年歲就容易誘發痺症。

等到何玉柱帶了兩瓶胡椒粉回來,十三阿哥揣上,就跟兩位哥哥別過,尋大阿哥去了。

四阿哥也有其他事情要忙,離了九阿哥的行帳。

九阿哥之前不打算去探看魏珠,眼下一個人待著,就有些猶豫。

怪可憐的。

魏珠是孤兒,在宮裡也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二十板子再少,那也是板子。

九阿哥就問何玉柱道:“去打聽打聽,旁人曉不曉得魏珠挨板子之事。”

何玉柱應聲去了。

行在就這麼大的地方,平時何玉柱能說上話的,除了內侍,多是內務府下頭的人。

也好打聽,過了兩刻鐘,何玉柱就打聽了七七八八的回來。

“外頭都曉得此事,就在御帳外頭打的,動手的是內班侍衛,板子不多,不過打的不輕,見了血,最後人是抬回去的……”

九阿哥聽了,嚇了一跳,本以為打板子就是個過場,竟然見血了?

他不淡定了,還是決定走一趟。

他就是瞧瞧朋友,慰藉一下,又不是去打聽御前消息,應該沒大礙。

這個時候躲著,就不像是朋友。

他就跟何玉柱道:“去膳房將紅棗桂圓裝兩包,爺還是過去一趟。”

何玉柱應著,取了紅棗跟桂圓回來。

九阿哥想了想,又叫他帶上牛肉乾跟麵茶。

這兩樣餓了好填肚子。

等九阿哥收拾好,往魏珠的帳子去時,不僅跟著何玉柱,還跟著春林。

何玉柱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春林則是抱著一條羊毛氈。

這受傷要臥床,可帳子裡沒有床,正要隔涼防潮。

魏珠的帳子,就在御帳後頭,是個小帳子。

這是他跟梁九功共用的。

兩人基本都在御前當值,回來更衣方便的時候,就對付一下。

眼下樑九功在御前,帳子裡只有魏珠。

他是屁股受刑,眼下就趴在長凳拼的簡易木板床上。

“九爺……”

眼見著九阿哥挑簾子進來,魏珠有些怔然,隨即掙扎著要起來。

九阿哥快走幾步,按住他的胳膊,道:“行了,爺是探傷來的,你安生待著,別崩開傷口!”

說著,他望向魏珠身後。

應該是換了乾淨衣裳,並不見血。

魏珠見他的視線落處,面上帶出尷尬來:“沒受傷,是外痔破了……”

九阿哥聽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趕巧,外頭估摸要笑你失勢……”

這宮裡的板子,落到身上有輕有重。

這板子不多,卻見了血,旁人都會以為是打狠了。

魏珠帶了無奈道:“動手的是胡畢圖下頭的人,都是熟人,他也嚇了一跳。”

胡畢圖是一等侍衛,內班當差,跟魏珠也是相熟。

“哈哈哈哈……”

九阿哥笑得更大聲了。

魏珠看著九阿哥,很是無奈。

這個時候不避嫌疑過來探望,這心是好心,就是這行事太欠了。

九阿哥指了何玉柱手中的大包小包道:“瞧瞧爺對你多好,想著給你補血,紅棗桂圓都帶了,要是福晉還在,估計連阿膠糕都給你預備上了,泡茶熬湯吧,那流血也是血啊……”

而後他又指了春林手中的羊毛氈,道:“你應該也分了,不過現在冷了,多鋪一層也暖和。”

都是實用的東西,魏珠帶了感激,道:“謝謝九爺念著奴才。”

九阿哥收了笑,輕哼了一聲,道:“本以為二十板子就是過場,不想過來,結果何玉柱說你傷的重,爺這才過來瞧瞧,幸好是虛驚一場,要不這一路上可要遭罪了!”

魏珠曉得他嘴硬,也不計較。

兩人尊卑有別,九阿哥早年雖開口朋友閉口朋友,可魏珠也只是聽聽。

眼下他曉得了,九阿哥是實誠人。

帳子外,梁九功站了一會兒了。

魏珠“受傷”流血,梁九功不敢瞞著,撤了膳桌後就看著稟了康熙。

康熙很是意外,不放心魏珠,打發梁九功過來送傷藥。

今日魏珠“御前失儀”,說起來是無妄之災。

真要說起來,罪魁禍首不是旁人,正是康熙自己。

他看了宗人府的急報,曉得索額圖藏匿財物之事,想到背後的原因,不由震動,神思恍惚之下,提筆就有些不穩,一滴墨水滴落在摺子上……

這個摺子,要發回宗人府,最後還要歸檔。

正好魏珠站在旁邊磨墨,就有了魏珠“御前失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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