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酒徒 作品

第157章 第 157 章

    按制,長樂長公主封雲朝作為先皇之女,在先皇駕崩後,應服喪三載,以示哀慟。

    而服喪期間,長公主本也不應議親,更遑論在宮中舉辦如此盛大的定親宴。

    但當年蕭太后攝政期間,便曾在大夏試著推行過一系列略為溫和的改革政令。

    在這些政令中,也包括取消了大夏律法中,對於居喪制度的部分嚴苛條例。

    自那時起,百姓在服喪期間只是不能舉行婚儀,但可以議婚或定親。

    當今聖上登基後,帝后推行新政,一改當年蕭太后那般算得上雷聲大雨點小的保守做派,更不同於惠帝親政後,中規中矩,無功無過的行事風格,而是在全大夏開始了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滿朝上下皆清楚,帝后這是要動真格,大夏這回是真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而從宮中頒出的諸多政令中,其中有一條令朝臣們大為震驚,簡直是驚世駭俗。

    聖上令

    取消大夏律法中關於居喪制度的所有條例,即,大夏不再對百姓為其親屬的服喪之儀強行進行約束。

    禮部和欽天監也得到聖上諭,擇定長樂長公主與駙馬的婚期,且不必將吉日擇在長公主本應為先皇守喪的三年之後。

    長樂長公主之婚儀表明瞭皇室成員率先不再嚴格按照舊制服喪,這讓朝臣們更加肯定,聖上和皇后想要在大夏革新的舉動,必定勢不可擋。

    諸多革新措施,皆是由內閣和翰林院中安大學士一派的朝臣首先提出。

    而其中極力推行新政主張的,則是安大學士的長子,正三品翰林學士安文京。

    不論是大學士安世鳳,又或者安文京,皆是聖上心腹。朝臣們心中門兒清,聖上只是在借安府一派之口行事罷了。

    而又有知情人稱,皇后曾在寧壽宮御書房中,多次接見過六部以及翰林院和內閣諸位臣僚。

    那就不難猜想,在這些革新舉措中,必定有皇后的手筆。

    4、

    既然是除舊革新,那勢必會礙著部分頑固派朝臣的眼,朝中激烈的爭論必不可少。

    而左右相一派對新政皆是全力支持,因而朝中就算有人提出異議,也很快被湮沒在主流的浪潮中。

    對於從律法中取消對居喪規定一事,聖上和皇后曾命內閣、翰林院、六部臣僚以及國子監部分學子多次討論。

    翰林學士安文京代表新派是如是說∶

    “正如諸位同僚所知,歷朝歷代,無一不以孝治天下,視孝道為立身、立國之本。”

    ”若按舊制,在為親屬服喪期間,官員定得辭官居喪,並禁止其求仕;學子不得參加科考;百姓不能婚嫁……”

    "諸如此類嚴苛的條例,不一而足。"

    “而以道德乃至律法的手段強制百姓遵行居喪之禮節,如此不近人情的重喪之法,被尊奉甚至逐漸發展到極端的地步。"

    “百姓中時有因嚴格居喪而形銷骨立而或病或亡者,底層百姓連生計都難以維持,又如何能花費三年之久為父或母守制"

    "可謂律令過猶不及,百姓不堪重負也。"

    “諸位,大夏疆域極廣,如今又增西戎、突厥和南疆部分土地,另大戰之後急需恢復國力。”

    “此時的大夏正是需要百姓出力的時候,必然要對繁瑣、落後、束縛百姓手腳的陋俗、禮制進行改造甚至揚棄。”

    “如若仍按照舊制,不會變通,那麼只會平白消耗人力物力,阻滯生產。”

    "望諸位同僚摒棄陳見,想想究竟孰輕孰重。"

    安文京的一席話句句肺腑,字字珠璣,聽得之前反對革新的一眾朝臣啞口無言。

    不過由禮部尚書之子安文京來帶頭推翻舊禮制,著實有些耐人尋味。

    而事實上,凡是帶有官身之人,誰又願意由於為家中親屬丁憂不得不辭官居喪,而影響仕途呢。

    因而對於取消居喪之制一事,朝中贊同者偏多,反對者也漸漸沉默。

    最終,聖上諭∶

    “在全大夏提倡節葬,鼓勵短喪。”【1】

    並命禮部和刑部律例司將居喪之制從大夏律法中剔除,即大夏律不再對百姓居喪作強制要求。

    此令一出,百姓皆稱聖上皇恩浩蕩,是大夏之福,是百姓之福。

    ---

    關內侯府韓霜凌在料理完父親韓世彥的喪事後,得聖上令進京待召。

    若依舊制,韓霜凌為亡父守孝期間,不得參加禮慶宴享。但如今新政已出,她今日被宣進宮面聖,按宣旨的公公所言,面聖結束後,她會被安排去奉天殿參加長樂公主的定親宴。

    韓霜凌心中感慨,這世道,可真是變了。

    只是不知她此次被宣進京,等待她的消息,究竟是好,還是壞……

    韓霜凌是在御書房見到的聖上,還有皇后。

    皇后秦煙自被冊立為後那日起,聖上便當眾宣稱皇后將參與政事,因而韓霜凌並不奇怪皇后的出現。

    而接下來頒給她的那道聖旨,以及皇后對她說的那番話,卻讓韓霜凌大為震驚,心中久久不能平復。

    從御書房出來去到前朝奉天殿的路上,韓霜凌自覺腳步有些虛浮,整個人皆像是處在一種極大的不真實感中。

    她居然襲了父親的爵位,成了下一任關內侯

    她韓霜凌一名女子,竟然成了一位軍侯!

    這在大夏還是頭一遭,從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韓霜凌在一處宮牆停了步,她一手扶著硃紅的牆壁,一手輕撫著胸口,平復心緒。

    引路的宮人立在不遠不近處躬身垂眸,給這位新晉的關內侯留出恰當的距離。

    韓霜凌緩了緩情緒,她想起方才皇后對她說的話。

    皇后秦煙是個坦蕩人,且從來不屑也不需要在與人對談中拐彎抹角地話機鋒。

    皇后那幾句話直白的話既是陳述事實,也是提點她。

    自己不能擅自對南疆有動作,即日起便準備去往朔北就職。

    韓霜凌清楚,自己襲這侯爵也算是皇室給她的補償。但在大是大非和私怨間,韓霜凌還是拎得清。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南疆新月公主,咱們來日方長。

    韓霜凌襲爵的那道聖旨,也很快被送到午門外宣旨,之後被帶回內閣,頒詔天下。

    因而在韓霜凌還在禁內某處宮道上緩行時,她襲爵的消息早已被傳遍宮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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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霜凌剛踏出內廷,便看見不遠處立著的那道側對著她,身著禮服的高大的男子的身影。

    果然,在韓霜凌停步之時,從另一邊的宮道出來一列華貴的儀駕,此地包括韓霜凌在內的所有人皆當即行禮。

    正在坐攆上的是今日宴席的主角之一,長樂長公主封雲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