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溫梨笙走出去,跟著他去了旁邊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地上的木架上擺放著一具屍體,正是之前被官府抬走的燒得面目全非的那具,身上蓋著白布,露出了四肢和頭頸。



    謝瀟南讓人關上了門,房中剩下二人,無比的安靜。



    這屍體明顯被清理過了,沒有之前那麼髒,有些燒傷不重的地方呈現出了肉色。



    謝瀟南說道:“你是憑什麼斷定他是單一淳的?”



    溫梨笙道:“他後頸有條長疤,以前跟我說過長疤的來由,我剛才就是看見了那條疤。”



    謝瀟南道:“那你還記得他其他地方的特徵嗎?”



    溫梨笙開始認真回憶當初單一淳跟她吹過的英勇事蹟,然後蹲下來尋找痕跡。



    腳脖子被狗咬過的痕跡,腳後跟踩過刀尖的傷痕,左肩上中箭的傷痕,這些地方都被燒得厲害,壓根看不出來有沒有痕跡了。



    還有後腰上被牛角頂得血流不止,或許那地方能看得清楚,溫梨笙抬手要去掀那塊白布,卻一下被謝瀟南抓住手腕。



    他盯著溫梨笙說:“這塊布別動,看其他地方。”



    溫梨笙道:“別的地方看不清楚。”



    謝瀟南說:“那就找他能看得清楚的地方。”



    溫梨笙將屍體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發現他的雙手是沒有多少燒傷的,想起曾經有次武學課上,有個學生的劍在揮舞的過程中脫了手,眼看著就要刺向旁邊的學生,單一淳伸手擋了一下,劍刃劃傷了他的虎口,流了很多血。



    溫梨笙隔著錦布抓起他的右手,往虎口處一看,雖然皮膚有些焦黑,但還是很明顯的看到虎口位置沒有任何疤痕,甚至發現這屍體的大拇指很扁平,與單一淳指頭圓潤的手完全不同。



    溫梨笙小聲的到抽一口氣:“這不是單一淳?”



    謝瀟南點頭。



    “可是他的鄰居說親眼看見他全身著火的跑出來的呀?”溫梨笙心中湧起一陣喜悅,雖疑惑不解,但已然相信這人不是單一淳。



    謝瀟南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臉上戴的東西嗎?”



    溫梨笙一下子明白了,是人皮假面。



    如今這臉被燒得完全沒有識別性,當時很多人都看見單一淳渾身著火的衝出來,所以燒燬了臉之後,沒人會在懷疑這屍體究竟是不是他的。



    單一淳沒有死,他是找了個什麼人帶著與他臉相仿的假面,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燒死。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溫梨笙想起自己在很多人面前哇哇大哭,一時間又氣又尷尬又歡喜,心情好像個大染缸。



    “因為他有別的事情要做。”謝瀟南站起身,喚了下人進來,將屍體給裹起來然後抬走。



    “那這燒死的人是誰?”



    “是前段時間在郡城周邊的鄉鎮裡殺人搶財的山匪。”謝瀟南對她的問題一一解答。



    溫梨笙也沒問那麼多,知道死的不是單一淳之後,她整個心一下子輕鬆了很多,並不問他去了哪裡,又在做什麼,謝瀟南是如何知道的,又為什麼設計這一齣戲。



    她凝重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倏爾抬步往外走。



    謝瀟南見她動身,也落後一步跟著,本以為她要離府,卻見她徑直走到書房裡,然後端起桌上裝著糕點的盤子一下往嘴裡塞了兩個,轉頭問向擱門邊站著的謝瀟南:“世子爺,我能打包帶回家一些嗎?”



    謝瀟南看著她,神情有些變化,他點頭。



    這麼好說話?



    溫梨笙想了想,然後得寸進尺:“那這做糕點的廚子,我能帶回去嗎?”



    於是溫梨笙提著滿滿兩大食盒的糕點,領著在謝家做飯很多年的廚子,坐著謝家的馬車回到了溫府。



    當晚溫浦長回家之後,看到一桌的奚京菜,差點暈厥。



    溫梨笙領回家的廚子也就做了這一頓晚飯,第二日就被恭恭敬敬的送回了謝家。



    溫梨笙表示十分遺憾,畢竟謝瀟南這般有應必求實屬是難得的,哪怕留著廚子多做幾日的飯也是好的。



    表達了這一番思想之後,溫浦長又掄著竹條把她攆到了樹上,站在樹下訓了老半天。



    單一淳的事很快翻篇,溫梨笙在屋中閒了幾日,還是沒能等到閩言上門,不過倒是有人遞來了一封信,指名給溫梨笙。



    下人拆開了信,裡面是一把用薄布包著的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鑰匙給你了。



    落款是單一淳。



    單一淳假死之後給她送了把鑰匙,溫梨笙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猜不出其中意圖,只得先把鑰匙給手下了。



    在家中閒著無事,溫梨笙待不住了,想去峽谷那邊看看。



    武商大會盛大開幕,在郡城裡盤踞許久的江湖俠客也早就等不及了,紛紛趕往大峽谷上的擂臺去。



    武商大會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比試體系,抽籤晉級淘汰,規則定製得都很明確,那些比試武藝的人都注重點到為止,不會真的打個你死我活,畢竟風伶山莊的規矩,沒人敢輕易犯。



    沈雪檀雖表面上看上去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實際上他脾氣並不算好,只是年紀大了不喜歡計較些小事,據說年輕的時候那真是性子無法無天的混球,欺負起人來絕不手軟。



    當然這個據說,是溫梨笙聽她爹說的,在詆譭沈雪檀這方面,溫浦長做到了十幾年來始終如一。



    之前謝瀟南說他也打算去峽谷山莊的,想來接待完他的朋友之後,也就這幾日會去了,溫梨笙也不好總是去喊他,便想著先去那地方看看。



    加上藍沅也在溫府閒了好長時間,如今手頭上的事差不多忙完,是時候帶她出去轉轉,說不定會有她那不靠譜的師叔的消息。



    沒跟溫浦長說,但走之前給他留了口信,說是去峽谷山莊那邊玩玩。



    那裡是風伶山莊的地盤,溫浦長知道後會生氣,但對她的安危還是放心的。



    她先去風伶山莊找沈嘉清。



    沈嘉清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溫梨笙站在門外的樹下,身邊是隨身侍女魚桂,和一個扎著丸子頭的人。



    “這人誰啊?”沈嘉清指著她問。



    溫梨笙道:“這是我前些日子在街邊撿的,餓得吃不起飯了我就把她帶回了家,發現她功夫還不錯就留了下來,她叫藍沅。”



    沈嘉清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兒,而後問:“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呢?”



    藍沅這次出門特地喬裝過,在臉上還貼了些假鬍子,眉毛畫得又黑又粗,看起來模樣有些滑稽。



    溫梨笙隨意的應對道:“郡城那麼多人,難免會有遇見的時候,或許是在哪個街頭看到過她。”



    沈嘉清是很好糊弄的一個人,他覺得面前的藍沅熟悉,但又想不起來,他也不糾結,只將目光一滑,走到藍沅面前,低眼看著她的胸口十分不理解的問道:“好兄弟,為什麼你身板看起來那麼矮小單薄,胸肌怎麼好像挺發達的呢?”



    說著就上手抓了一把:“你是墊了東西嗎?”



    結果話剛說完,臉上就重重的捱了一巴掌,沈嘉清只覺得有人飛起來往他臉上踹了一下似的,頓時都站不穩往旁邊踉蹌了兩步,臉上火辣辣的疼起來。



    他站穩後擼起袖子就要開幹:“你這王八犢子……”



    溫梨笙也驚得眼睛一瞪,急忙伸手攔住了他:“沈嘉清,你幹什麼!”



    沈嘉清氣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吼道:“我就問問他胸肌怎麼那麼發達,他就打我!”



    溫梨笙也吼道:“廢話,我剛站邊上聽見你說的話了,我問你閒著沒事抓別人胸肌幹什麼!你是地痞流氓嗎?”



    沈嘉清理直氣壯的反問:“難道我們不是嗎?”



    藍沅一張臉都紅透了,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有些害怕地垂著腦袋,因著裝成了啞巴,所以一聲不吭。



    “什麼地痞流氓也沒見過上來就上手亂摸的。”溫梨笙白他一眼,警告道:“你他孃的爪子放尊重點,再敢給我亂摸,信不信我一刀給你剁了。”



    沈嘉清的俊臉已經浮現出一個非常清晰的巴掌印了,他頂著這印子道:“我就沒見過這麼小氣的爺們。”



    溫梨笙安慰地拍拍藍沅的肩膀,剛才那事發生的太突然,她都來不及阻止,且沈嘉清確實也是無心之舉,他並不知道藍沅是個女子。



    藍沅扮成男子的主要原因是為了躲避殺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沈嘉清這種時不時腦子犯軸的蠢貨。



    平白無故捱了一個大耳刮子,沈嘉清整張臉上寫滿了不爽,他雙手交叉著走在幾人身後,嘴巴一直不高興的抿著。



    藍沅有些歉疚的看了看溫梨笙,覺得自己方才做的不對,畢竟沈嘉清是溫梨笙的朋友,她動手的時候是本能的反應,沒想那麼多。



    打了小天師的朋友,這讓她很侷促不安。



    溫梨笙倒覺得沒什麼,沈嘉清手欠,那就該打。



    四人誰都沒說話,安靜地乘馬車出了郡城。



    這路沈嘉清和溫梨笙都很熟悉,大峽谷上有一處地方建了幾間竹屋,以前溫梨笙和沈嘉清會跑去那裡玩,峽谷上的風景很好,離天空也很近,有時候溫梨笙會在吊床上一搖一晃的看著天空躺一下午。



    她重生的那一日,也是在竹屋內醒來的,當時還陰差陽錯的攔了謝瀟南的馬車,被綁在樹下曬了好一會兒的太陽。



    車程約莫不到一個時辰,路上能看到不少同行的人,都是趕往武賞會擂臺的。



    馬車不能直通擂臺的地方,走到半山腰就要下來步行,溫梨笙不想爬山於是打算先去竹屋那邊,然後在走去山莊,高度差不多,不需要爬山。



    到了竹屋,溫梨笙第一個下車,看著眼前熟悉的幾間竹屋,她心念一動,抬步往前走。



    走了十來步,就聽見沈嘉清不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大胸肌,你總瞅我看什麼?想幹架是不是啊?”



    溫梨笙一聽,差點來個平地摔,氣得轉頭吼道:“沈嘉清,你他孃的好好喊別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