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 作品

第六十九章 掩災、稱聖(二)

    湘人從來沒見過這樣悽慘的情景,他想象不出昨日還仰望著華麗的皇宮,穿過熱熱鬧鬧的太平街,今日便置身於漫山遍野的窮苦流民當中——他記憶裡盛世的興旺繁華,一切都抹去了。

    “良侯,”縣令發覺到他的臉白了,“此皆為我縣百姓。”

    湘人的震驚猶未結束,他一言不發,緩緩地走上田壟,想要去探看粥棚。

    突然,一個皮肉乾癟的農民發瘋似衝了過來,用自己黝黑的肩膀撞了湘人一下,差點將後者撞倒在地。

    湘人站直了,拍拍衣服,見那人到了一棵光禿的樹前,抱著木頭就是一陣亂啃,亂咬。

    “你他媽在幹什麼!”幾個軍兵飛速跑來,按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拖走,“竟敢衝撞良侯!”

    那個農民死不撒手,因此崩掉了兩顆黃牙,嘴角還淌著鮮血,鼻涕眼淚流個不止,嗚嗚咽咽,話都說不清了。

    “站住!”縣令吼道,“你先解釋解釋,他……怎麼了?”

    “唉呀,”一個兵丁猛跺腳,“他是從開封府來的,起初還帶著媳婦和三個孩子,留此養了幾天,三個孩子全折了,媳婦也奄奄一息。一位里長看他救不過來,便叫我們不必照顧了。因此他媳婦死了,自己空吃樹皮,勉強活了兩日。”

    “那個里長?揪出來問罪!”縣令頓時暴跳如雷,“你們真是為虎作倀!為何要白白餓死百姓,不施賑濟!”

    “逃亡至此的流民實在太多,這些半死不活的百姓救也白費功夫,不如把粥飯留著賙濟別人,顧此失彼,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您之前說,‘活不下去的,就讓自生自滅’……”

    縣令滿面羞慚,連忙打發了眾兵丁,不顧那流民撕心裂肺的哭聲。

    “繼續走吧。”湘人低低地說出這句話。

    “考城可有流民離散之事?”他在粥棚邊上觀察著被驅使的百姓。

    “巡撫的死命令,下官不敢有絲毫疏忽,皆使於本地留養,不能流往外州,徒增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