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 作品

第六十一章 失斷、肇戰(六)

    葉永甲歪過頭一看,竟有上百號的人,或攀牆或踢門,也有的望個宅院裡丟石頭,發出幾能裂地的聲響。

    “我看不真切。那是誰的住處?”

    轎伕踮腳一瞧,回稟:“衛祭酒的。”

    “是麼。”

    葉永甲的嘴角揚起了一絲詭異的笑,他的身子探出來,兩條腿落了地,感受著頭頂溫煦和暖的陽光。

    “我不去惹麻煩,”葉永甲站在牆根下,“遠處看看就好。”

    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大片空土地上,與那裡的風景形成了極有意思的反差:這邊天晴日麗,那邊人頭攢動,喊聲如雷,卻好似平添了一層烏雲。

    葉永甲是凝視著的,縱使他的表情並不嚴肅,而帶著幾分取笑玩味、冷眼旁觀的意思,但改變不了的,永遠是那個滿含深意的凝視。

    他的心神立刻飄了過去,像是把視角一下子拉近了,陷入了那片無法形容的狂熱,看清了圍觀眾人猙獰的面龐。這些人的五官都快撕裂了,眼睛瞪出一道道血絲,如看仇人一般瞄準著衛懷的府門。他們的話語也愈見清晰:

    “衛懷,你的鬼話都到哪裡去了?!你以前發了誓的,要帶我們脫離苦海,如今怎麼沒見到新政出來?我們本要有的東西,都是被你糟踐壞了!”

    有個自稱是衛懷學生的讀書人又擋在門前,空口聲稱:“這衛祭酒恐怕是收了官府的銀子耶!”這話彷彿一把柴火,將現場點燃地更加旺盛。

    葉永甲雖不記得衛懷何曾說過類似的誓言,但在烏泱泱的人群裡成了確鑿無疑;至於那位‘學生’,也是知府所知道的,是個豪紳田戶的公子,他家裡被衛懷沒收的土地,昨日才因新政被廢而奪了回來。

    最該聲討的敵人就站在眼前,但他們卻一味輕信,去辱罵那個曾伸張正義的院長。他知道,百姓們受著稅賦的重擔、地主的盤剝,便渴望出現一位救民的聖人。他們願意狂熱地追逐這聖人,願意為他扛起佈滿鮮血的旗幟;但對於新政,卻只是翹著腳尖,遠遠相望——他們認為思想是聖人天生就帶來的東西,深不可測,難以接近,似乎只需等待這聖人操了刀,一切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