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 作品

第八章 止險、牽掣(四)

    “知縣沒必要這麼拼……好好考個秀才不也能當個先生?”

    “葉同知應該知道,”吳仁運戚然地道,“我滿懷著救國邦世的心願,我想在陳州施展我的志向,可…可我渺小得很,我做不到什麼了。我只能流為……”他停頓了一下,

    “算了不說了。”

    這讓他面露沮喪,聲音顫抖。

    二人喝得都有些微醺,原有睡意的葉永甲也被這酒攪的極有精神,不倦地談著閒天,卻都使吳知縣興趣倍增。葉永甲雖向來孤寂,但此刻亦推心置腹起來。

    酒皆喝了乾淨,撤了桌子,看天色不深,吳仁運便道:“這西華景色甚佳,你我既酒足飯飽,出去走走何妨?”

    葉永甲當即答應,脫了外面的官袍,出了衙門,乘上馬,由南門出城。這縣城外一派平原,因是春日,故青蔥無限,直從腳下延伸至天最遠的一線;只有東面那小窪淺澤凹著,上面建了一座方正的小亭子。

    “那叫疇亭,”吳仁運一指說,“因箕子在此想出洪範九疇。”

    “箕子諫紂王不聽,還可隱居逸樂……我……”他朝向葉永甲,半天才捨得說出來:

    “我是袁倫的親信。”

    葉永甲十分吃驚。他作為袁倫的爪牙,還能如此不設防備的與他吐露衷腸。

    “你不也是推心置腹的待我嗎?”吳仁運幽邃的眼睛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初到陳州,袁倫見我頗可利用,把我調到西華。他說西華背倚賈魯河,河上那時還不太平,故多派了些兵,乃讓我去掌兵馬重地,以此扼制知府。”

    “這些我都知道。”葉永甲仰頭看天,夕陽漸至。

    “我幫袁倫殺過人,”他的聲音不住亂抖,“就因為那人得罪了他,我帶人親手……”

    他的表情稍顯凝重。“我將他埋進坑裡;他喊著‘救命’……喊了三次……他……”

    他‘嘶’了一聲,眼睛裡充滿絕望。

    “不止一個……還有那個縣尉……他是盧德光的人……我騙他殺了人……”

    他從馬上下來,“我還義正辭嚴地用律法殺了他……”

    他慢慢跪在地上。

    “我竟沒膽了結自己,我還在想著我的志向!我是罪人、偽君子……”他的臉埋到地上,咬著牙,淚淌不止,滾到耳邊;抽泣的低聲哭著。每一聲如針,扎著葉永甲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