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南小山 作品

第24章 第24章

    程榆禮一向待人溫厚有禮,眼裡難得表現出一絲怒極的冰冷。

    聽得程幹都連聲斥他:“程榆禮,你說什麼呢?沒教養的東西!”

    程榆禮置若罔聞,居高臨下看著白雪:“白小姐,我奉勸一句,要撒野去別處。這是我程家的地盤,您要還在這兒賴著不走——”

    他回頭看一眼家中阿姨,揚眉示意:“梅姨,攆一下吧。”

    白雪放下抱起的手臂,氣得面紅耳赤。甩著她的包就氣急敗壞地撤了。

    白雪和夏霽有一點相似,但也不全然相同。白雪是嬌,夏霽是媚。兩人一個直腸子,一個還會稍微掩飾掩飾。

    但那股凌厲的勁兒都掐著人脖子似的,每秒鐘都覺得窒息。

    總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想來想去,還是懷裡這個省心。

    到今天想起這回事,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程榆禮輕輕按了按額角。

    他寬慰見月,簡單道:“處理好了,今後不會再來了。”

    “你是不是為了我得罪了很多人啊?”

    程榆禮說道:“不重要的人得罪就得罪了,別放心上。”

    秦見月若有所思點頭。

    閃電的光落在她的身上,程榆禮藉著這點亮輕輕地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水漬。意味深長笑了下:“真到了九十歲,最後一口氣也得留著親我老伴兒。”

    秦見月抱住他,下巴磕在他的肩膀。

    她慢吞吞地想,他是不是真的這樣規劃過他們的未來呢?

    有些事情她可以當面問清楚,有些事情還是隻能靠猜。

    但無論如何,最起碼此刻他的懷抱是暖的。

    -

    翌日,秦見月回到家裡,想了很久要把他送的啟明星放在哪裡。猶豫不決間,聽聞外邊有動靜。咚咚咚,門被敲響。

    秦見月急忙把照片往日記本里一嵌,秦漪進門不會等她通知,她的動作剛落,門便被推開。

    “怎麼了?”秦見月問她。

    秦漪給她送來一點洗淨的荔枝,放在桌上:“昨天去看房了?”

    秦見月點頭:“嗯。”

    “怎麼樣?”秦漪習慣性替秦見月整了整被單,而後在床沿坐下,要和她長談的意思。

    一時之間,秦見月不知道要怎麼評價她今日的心情,只淺淺答了一句:“挺好的,在側舟山。等辦完婚禮你和我們一起搬過去住吧。”

    “嗐,我去湊你小夫妻倆的熱鬧呢。”秦漪擺擺手。

    秦見月想說,房子真的很大,你未必湊上我們的熱鬧,又找不到形容的措辭。便沒再吭聲。

    “媽媽這幾天想通了。之前跟你說那些話別往心裡去。”

    秦見月剝荔枝的手指頓住,動作變緩,那一道甜津津的粘稠汁水流入她的指縫。

    秦漪繼續說:“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是為了你好,怕你受委屈,還是希望你嫁個好人家。我是擔心你嫁過去,這不對付那不對付,又跑回來跟我哭。這種事兒啊我見多了。

    “上回見過小程,我才稍稍放下點心。他看著還算靠譜,雖然不知道他們家裡怎麼樣。他要是能一直護著你,也算是你的福氣。”

    秦見月不吭聲地繼續剝荔枝。果肉被擠到嘴裡,甜,卻又不那麼甜。

    “人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就是孃家的人了,去了好好伺候公婆。別吵架鬧事。”

    溼巾拭了拭指,秦見月鼻尖泛酸。不知為的母親這番掏心的話,為的母女分別,抑或是為了她們的意識從不在一樣的軌跡上。

    “嗯?聽見沒?”

    秦漪見她不吭聲,拍了拍見月的手臂。

    她擦一擦唇角,不情不願地應:“嗯。”

    “還有,”秦漪指著見月桌上的一瓶汽水,“以後這種東西少喝,涼的不許吃。當心孩子懷不上。”

    這話刺耳,秦見月急躁地回:“懷什麼孩子,我還要唱戲呢。”

    “話不能這麼說。”秦漪安撫地拍她的肩膀,“程家也不是一般家庭,說少了也得讓你生個兩三個,你既然選擇嫁過去,就得有這方面的意識。唱戲是唱戲,但你還是得以家庭為重,別人給你好的生活條件,你就得回饋過去什麼。”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後就只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嗎?”

    “我可沒這麼說,唱不唱戲取決於你自己喜不喜歡,但是你得分清主次。”

    秦見月不平道:“可是你當年嫁給爸爸,也沒有因為他荒廢了事業啊。”

    “是啊,我沒有。”秦漪坦誠道,“但你爸爸那時候什麼條件,我能因為嫁給他就不工作嗎?我要是不接著唱,咱們全家等著去喝西北風嗎?”

    他們結婚結得早,江淮剛從外交學院畢業的那年,秦漪便一頭熱下嫁給他。次年秦見月出生,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但起碼見月也算是愛情的結晶。基於愛的貧賤,在爭吵過後,也總能浮出一點螢火的溫情。

    那幾年很艱難,秦漪沒有放過任何一次和秦見月吐苦水的機會。

    秦見月自然知道。

    後來爸爸事業有成,媽媽也確實秉承了相夫教子的理念,恪守婦道,為女兒丈夫操勞。

    她覺得幸福,因為這就是她的人生追求。

    再後來便是到了家庭的低谷時期,秦漪不得不重新工作,而她告別舞臺已經好些年頭,再加上腿腳不便,登臺已成奢望。她便經人介紹在一所戲曲學校做了外聘老師。

    秦漪又感念一番往事,說道:“但你現在不一樣啊,我說句你不愛聽的,小程的這個能力,養你一個老婆還不夠嗎?你這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還上什麼班?”

    秦見月心中不快,她自知和媽媽觀念不合,無法溝通,便岔開話題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你看你看,我一說你就這樣。媽這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呢。”

    “知道了,我聽見了。你快出去吧!”

    秦見月說著,把她媽轟走了。

    -

    終於等到九月初八。這場婚禮辦的比程榆禮意想之中要簡單很多,是秦見月的意思。